尚武很快便拿了伞过来,箐儿接过其中一把后便立马跑回南院,一个少年在屋外不远处撑着伞,似乎一直在等自己。
「苓?」
四九看见她后,缓缓走了过来。
「怎么了?梁山伯来了吗?」
对方并无回应,只见他略略抬首,看着并未减退的大雨,才张口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我算错了。」
箐儿明白他的意思,仍不甘道:「就算今天走不了,等明天雨停了我们照样可以离开啊。」
四九摇摇头道:「重要的是时机而不是下雨,错过了今天,就算明天雨停了,总有别的事情会妨碍你们。何况人心一旦有了眷恋,就算你做什么也无法阻止。」
这场大雨一共下了三天三夜,箐儿打开门看见满地泥泞,人在上面也是举步维艰。
「小姐,我去打饭了!」
箐儿换上一双旧鞋,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好不容易才来到饭堂。今天总算放晴,路上的行人自然也多了,她刚在饭堂外头排队,便看见梁山伯与四九从里面走了出来。
「银心?」梁山伯一喜,朝她走了过去,「这几天雨水连绵,你们的行程也被耽搁了,祝兄有说打算何时离开吗?」
「应......该这几天吧。」
不知为何那天她回去以后,祝九妹竟然未再提及过这事,就算她曾多加试探,对方也是有意无意地避开话题。
「好,如果决定了日子劳烦你跟我说一声,到时好让我送你们一程。」
箐儿点点头,对方刚准备离去,忽然又想起什么事情来,「对了,听说萧公子已经辞去了夫子一职,接下来会有别的夫子接替......」
梁山伯想起祝九妹几天后要离开,又觉得这事已经不重要,便改口道:「没事,我就随口说说,不必在意。」
萧庄仁要离开这里?
箐儿记得他曾答应在这里教十年的古琴,而今年已经第八年,她知道萧庄仁不像是轻易背弃诺言的人,恐怕是因为求亲一事被山长逐了出去。
「十年......」箐儿不由低声道。
凡人的一生如此短暂,当初他真的为了报恩而自愿留在山上十年吗?萧庄仁如此放荡不羈,真的愿意放弃十年的自由而困在这个深山里?
她想了许多,终究还是不明白。
记起每次去千音亭的时候,他总是闭眼抚琴,沉醉在自己的大千世界之中,彷彿旁人随便一窥,都能赏到无限花朝月夕。
《海棠醉》......吕春棠......
剎那之际,箐儿似乎明白了什么,萧庄仁所在意的由始至终只有他心爱的女子罢了。
箐儿刚准备把自己发现的事情告诉祝九妹,却发现自家小姐竟然不在屋里。
祝九妹依稀按照之前的记忆来到吕铭家中,开门的是吕春芳。
「你家姐姐在吗?」她浅浅笑着。
吕春芳不太认得祝九妹,不过她明明看见的是一个男儿,却听见对方发出女子的声音,眼睛圆圆地瞪着她,好一阵子才慌慌张张地跑了去。
不一会儿,吕春棠来了。
「吕姑娘,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祝九妹以她原来的声线徐徐吐出每一个字。
对方先是一怔,才点头道:「这边请吧。」
吕春棠领她来到自己房间,示意她坐下以后,便斟了两杯茶。
「不知姑娘找我何事?」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不过到底还是不捨得,所以想亲口再恳求你一次......」祝九妹目光深邃道:「我们真的没有一丝留下来的机会吗?」
吕春棠看了她一眼,没有丝毫动容:「我比较好奇,你们为何要装成男子来这里?」
祝九妹一咬牙,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一一道来,包括自己为何从祝府逃了出来,后来又是如何混了进来。
吕春棠也认真听着,手上的茶杯不知不觉放回了桌上,目光全落在面前这位素不相识的女子身上。
「......或许一开始只是想逃避一切,不过来到这里以后,我发现自己从未像如今这般自由地活着。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不过现在的我是以祝英台的身份在这里生活,绝对没有非分之想,只要待我学有所成......不,再多一点时间就好了,可以让我再待久一点吗?」
讲到最后,祝九妹只觉得自己鼻子酸酸的,她从未像现在如此恳求过一个人。
「你出来这么久,难道就不想家吗?」
「当然想啊,」祝九妹苦笑道:「只是一旦回去,我就再也没办法出来了......或许,这应该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自己作主的机会吧。」
「一生中唯一一次吗......」吕春棠听着,眼中不由沾了些杂绪。
很快,她垂眸笑了笑:「你很幸运。」
祝九妹先是不明白,半刻才试探道:「我听说过你与萧公子的事......」
「不怕,你说吧。」吕春棠若无其事地给二人又斟茶。
「萧公子心悦于你,那你呢?」
吕春棠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笑了笑,「你还真敢问,难道你不知我是已嫁之人吗?」
祝九妹眨了眨眼,似乎仍然期待听到对方说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