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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十三、情竇初开羞诉衷
    河洛峰,正值秋日,黄叶纷纷,天高气爽。
    点星真人布置了功课,他皱着一张端丽的脸正在努力背诵,而另两个师弟早完成下山去玩了。眼看天都要黑了,他还在埋头苦干,不禁悲从中来。
    自己怎么就这么笨呢?师父交代的功课都做不好,是不是真的不适合修仙?仙人没有他这么笨的吧?想想,就有点想哭。
    趴在桌上,正在感伤,忽然间有个暖暖的东西贴上来。抬头看,是师弟。
    「干嘛?」他吸吸鼻子,收好自己的伤心,不想让对方发现身为师兄还爱哭。
    「……」不喜言笑的师弟将一个小布包给他,虽然面无表情,但手中的动作却让他感到很温暖。
    「是吃的?」一股香甜的味道从布包中传出,他赶紧打开,是他最喜欢的茯苓糕,还是山下他最喜爱的那家店。
    「怎么只有一个?你没带够钱吗?」
    「……你吃。」已经比他高出半颗头的少年揉揉他的头发,言简意賅。
    他看了看表情严肃的师弟,捏捏那张消瘦的脸蛋,没了小时候的天真,但他还是觉得师弟各个方面都很可爱,「笨蛋。」
    然后他将糕点分成两块,一人一半地给了师弟。
    「……莫若……谢谢……」师弟认真地望着他,道谢。
    「又直接叫我名字,不叫师兄了吗?」
    「不叫。」
    他又捏了捏师弟的脸颊,嘴里吃得鼓鼓的,没生气。
    「你喜欢就好。」
    「嗯,喜欢。」
    ……
    又一年秋分,孤雁南飞。
    时光荏苒,少年长成青年,挺拔的身子立在海棠树前,白衣衬得人俊美瀟洒,如皓月清风,又如浊世贵公子。青年是眾人的目光所匯,尤其是正值芳龄的少女或少年有不少亲上门来提亲,然而都被他冰冷的眼神给吓回去。久而久之,就没人敢来了,外头也开始传闻这风华绝代之人根本就跟座冰山似的,一个字都说不了,极其不好相处。
    他不觉得师弟难与,不过喜欢独自一人倒是没错。自从师父登仙道后,师弟是话越来越少,连面对他,一日之中可能一句话也没有,不是终日在灵潭内修练就是闻着小秘境开啟的消息去歷练闯荡。
    两位师弟时常去游歷,一个无情道一个多情剑,惹的天下风云万变,也招惹了许多芳心暗许。不过一个无心于伊人,一个多情不只一人,因此待他们在外许多年后回宗,仍是两兄弟相伴而回。
    这些年来,他也出世游歷过,然独自一人时总想念宗门,于是出去的时间并不多,再者他喜爱鑽研上古阵法,除了有古阵的秘境外,其馀的他一概没兴趣。因之留在流芳水榭的时候变多了,也时常是独处,逍遥岭上的其他峰主偶尔来串门,剩下就是柳长歌会过来看他找他下棋喫茶。
    日子平淡且寧静,之前他及冠时,两位师弟特地回了宗门为他庆祝。
    眼下轮到他们行冠礼,也回了流芳水榭,他为他们庆生。
    因点星真人已不在,因此冠礼是由逍遥岭的药峰长老为他们戴冠。冠礼过后,他准备了亲手酿的好酒,想着把酒谈话至天明。
    「苏愈呢?」
    「醉了。」原来多情剑早在冠礼前就偷偷下山喝了半天才回,因此早不胜酒力回房睡去。
    他戳戳修练无情道的师弟,将酒递上,「喝吗?游歷时喝过吗?」
    「嗯。」师弟接过酒,一口饮下,姿态熟稔,显然人间歷练之时恣意快活。
    他酒力不行,酿酒只为了给师弟们庆祝,因此浅嚐而止。
    「人间好玩吗?」
    许久未见,他感到有些陌生,可当师弟的目光遥遥望过来时,时光彷彿回到他送他们第一次下山他回过头来凝望他的时候。那专注的眼神一如以往,他就知道还是熟悉的那个师弟。
    「……尚可。」
    「趣事应当不少,不如今夜促膝长谈?」
    「可。」
    「如今你已及冠,是真正的大人了,师父已然成仙,不能为你张罗终身大事,不知此行下山可有了意中人?说来,师兄可以求宗门长老为你筹备婚配之事。」
    「……血仇未报,不谈婚配。」
    「我知你心中有恨,然──」
    「师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意已决。」
    「那万一你意中人跑了……」
    「……没有意中人。」
    「修仙女子多妍丽,而你又盛名在外风流瀟洒,竟无一人与你倾诉衷肠?」
    「我不爱。」
    「不爱红顏爱蓝顏?」他有点惊讶地猜测。
    师弟却无声地叹了口气,洁白的指节敲了敲他的头,眼神复杂地凝视着他……
    「若你不好意思开好口,我寻苏愈问去……」
    「师兄,这世上除了师父和你,我无意于他人。」
    「啊?」
    他懵了,当时不解其意,许多年后仍是不解。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的至交好友柳长歌偷偷对他道──
    「你知不知道,你那无情道的师弟每次看我跟你在一起的眼神都像是要把我剐了?」
    「……啊?你怎会有如此离谱的想法?师弟虽不喜言语,但人挺好的。况且他修习无情道,很少有情绪起伏的。」
    「我说你白痴你就真的白痴!无情道也是人,只是不能因七情六慾而起心魔,修练速度比常人要快,其他的不就跟我们一样吗?少有,但不代表没有,你不也知道他很看重你?」
    「……不知道为何,听你这么说我居然很开心?」
    「你这个白痴!」
    沉莫若缓缓张开眼,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识海还在隐隐作痛,元婴尚在沉睡,灵力依然乾涸,身体变得很重,他还不清楚发生何事,好一会儿才想起现在在秘境里。
    身旁有个影子晃过来,他揉揉额头,转过头看,居然是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
    他楞了愣,男子的身形有些透明,但那张脸那身服饰他还是认得出来,居然是逆雪宗的掌门!
    「长生戈,苏良袁掌门?」
    他艰难地爬起,一时之间有些天旋地转。苏良袁连忙上前要扶他,可双手却扑了空穿过他的身体。苏良袁不禁苦笑,英朗的脸上充满无奈和伤感,随即又向后退了几步。
    待晕眩过去,沉莫若抬眼打量,用肉眼就可以分辨出苏良袁的状态──
    他的身体呢?怎么只剩下元神?
    苏良袁张了张口,似乎说了什么,可沉莫若现下没有灵力,无法感知他的话语。苏良袁也发现到了,在石室内寻了块石子,开始在石壁上书写──
    「这地方不是封闭了吗?道友你怎么来的?」
    「……青沅秘境开啟了,讲学的歷练时间。」
    苏良袁有些惊讶,此地山中无日月,的确难以分辨时间流逝。
    「你穿的是逍遥岭的弟子服……顾以明也来了吗?」
    「仙尊没有来,这次是明机长老带队。您不是逆雪宗的掌门吗?怎么在这里?」
    不是说一直在闭关吗?苏愈现在可还是代掌门。沉莫若眉头紧皱。
    苏良袁挣扎了下,神情有些屈辱,最终才写道:「……门派出叛徒,我被暗算,徒剰元神,因缘巧合下进了这里。」
    「这里只有元婴以下才能进入,您的修为……」
    「还谈何修为!现在还有这缕元神已经是天道垂怜……小友,这地方不安全,如果可以,你们最好尽速离开秘境。」
    「这地方看起来挺好的,外头那个幻境是您造的?」
    「这处洞天福地是某个修习合欢心法的大能留下的,机缘已经被取走,现在荒废了,不过仍有许多灵气。至于你说的幻境,我也不知道。」
    「那也不是您的了?」沉莫若指着那把陈旧的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很熟悉。
    「不是。我进来时,这里的一切就如同你现在看的样子。那个幻境传送阵能够吸走所有灵力,叫你困在此处不得出,想必是那位合欢道大能为了困住伴侣设下的。」
    「……您说的危险是这个?」
    「非也。从这里出发往北走,那里已经被强行打开一个入口,通往魔界!」
    闻言,沉莫若沉下脸,「苏掌门,您说的可是真的?」
    「我躲藏许久,元神一直在衰弱,幸而寻到这处洞天福地勉强维持住,却也被困在此地不得远离。秘境在前些日子里就发生了变动,北面的荒地本来是筑基期妖兽的聚集地,可某日被撕开一条裂口,妖兽全被吸了进去,没多久,魔气就从里头溢了出来。」
    顾以明在离开前曾对他提醒过,青沅秘境可能有了变化,极大的可能连通了魔神堑。
    点墨的逃脱是个徵兆,有人想打开点墨放出魔器,顺道破开十八道封印,解放魔族。北冰地界一直有冯夷阵守着,因而那人只能从其他地方打通前往魔神堑的通道,并且得是渡劫期以上并且拥有半仙器打开时空,才能在非秘境开啟时间强行进入并连接入口。
    难怪一向固定在南州开啟的青沅这次居然移动到了京城。
    京城已经乌烟瘴气,灵气稀薄,从这里打通魔界入口的确最轻松。
    「……肉魁儡是从这里出去的?」
    苏良袁紧紧地皱眉,「你见过了?在哪里?」
    「在悬壶门山下的城镇,但没多久就失踪。」
    沉莫若总算明白,为何京城天子忽然丧心病狂昏庸无慧,若是以至臻三年来看,其实就是同样的手段罢了,只是这次肉魁儡并非只针对京城。
    那么它们针对的又是何人?又是何处?
    「……悬壶门!又是他们!果真不是个好东西!」苏良袁咬牙切齿地说,「肉魁儡的确是从这里出去。打开魔界入口的人偷偷在青沅设了一个传送阵,它们靠那个传送阵就可以随时出入秘境。悬壶门的人早已经进出秘境许多回,带走许多肉魁儡!」
    闻言,沉莫若心中一凛──所以秘境早就被某隻『老鼠』咬破了一个洞,即使秘境不打开,他们也能经由那个传送阵出入魔界?再者,肉魁儡的培养需要人为材料,那么多人是哪来的?
    ──悬壶门,千呎渊,金丹弟子的歷练寻宝之地。难怪这么多年来,悬壶门的弟子越来越少!原来是早有预谋!反正歷练本就有生死交关,一时不察丢了性命也在所难免,何况寻本命法器本就困难,一百人下千呎渊能有二十个返回就算不错了。那些『丢失』的弟子原来都是为他人作嫁!
    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人屈指可数,毕竟撕开空间裂口必须先是渡劫期以上并且拥有半仙器的修士能够做到。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沉莫若低头沉思,忽而想起悬壶门两位已故的师兄在逍遥岭山脚镇子会面的人、那道强大的阵法,从悬壶门到逆雪宗消失的肉魁儡……
    他想到某种可能,「……苏愈代掌门知道您在这儿吗?」
    苏良袁表情一沉,脸色铁青。
    他快速地写,似乎胸中积鬱愤恨难消,「不知道!那狗贼叛徒覬覦仙器,暗算我夺走长生戈,要我不得好死!但他没有想到我元神出逃,在此躲藏!」
    沉莫若一愣,「真是苏愈?!」
    他有些惊讶,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逆雪宗向外宣称苏良袁闭关已有十年,由苏愈代理宗门事务,当时只有一张宗门的公告宣布。现在想来,应该是那时候他就惨遭不测了。
    最亲近苏良袁的苏愈的确是最好下手的。
    可苏愈覬覦长生戈做什?仙器都是认主的,根本不可能为他所用……嗯?不对,难道点墨离开魔神堑就与他有关?那点墨现今身在何处?他来逍遥岭听学时,点墨并没有出现在修真界,所以它到底哪去了?
    悬壶门和魔器,还有肉魁儡……该不会都和苏愈有关?
    当时肉魁儡出现又消失,顾以明的确是带领弟子追往逆雪宗的,然而后来却不见踪影,难道那个传送阵与逆雪宗相连?
    ──这下麻烦了!
    沉莫若心中一急,正要站起,识海却猛烈抽痛,天旋地转间他又跌坐回去。
    苏良袁又写:「此地的灵气必须有专门的修行功法才能吸收,你的灵力必须靠功法才能恢復。」
    「我得尽快离开,此时此刻肉魁儡很可能已经被大肆带入凡间了!」
    ──有人可能想製造更多的肉魁儡!
    「……外面有阵法,如果你还能解开封印的话,穿越底下的树林就可以。」
    「那么借您的灵力一用?」
    苏良袁摇头,「我靠近你,你会疼,况且我没有灵力可以借你。」
    「……您看来尚有馀裕,我不需要太多……」
    「小友,我的灵力只能用来维持我的元神,况且你不知道元神和元神之间无法借用灵力吗?」
    「……甚么意思?」
    苏良袁指着自己,「我是元神。」然后又指着他,「你也是啊,只是你已经修成肉身,你不知道吗?」
    沉莫若猛然地睁大了眼,「甚么?!」
    苏良袁见状,摸摸下巴,「你不知道?元神修成肉身十分艰难,需要借助外力,还要花费庞大的灵气培育十多年,尤其此种禁术需至少渡劫后期的大能为你施行,牺牲自己全部的修为……你死过一次?说来,我竟觉得你的元神很是眼熟……」
    沉莫若心中狠狠一颤,无法言语。
    顾以明与命灯合籍并闭关十多年、将他取名为沉兰之、陪着他去悬壶门治病……
    倾尽渡劫期全部的修为养着元神十数年,最终无情道碎的顾以明……
    ──他竟可以为沉兰之牺牲至此吗?
    胸中一慟,心头泛酸,所有的言语都被哽在了喉头,他紧紧抿唇,忽然记起囚神台上那退避的白色衣角……
    ──忽然发现自己存活在这个世上是多么的多馀。
    苏良袁见他深受打击,连忙转换了话题,「对了,此地的灵乳你可取走一些,外面的花开之后,别待在洞里。」
    沉莫若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咬破了嘴唇,尝到嘴里的甜腥,用疼痛压下心中奔腾的情绪,才让自己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花开?外面的花早开了。」
    苏良袁一听,脸色变得有些奇怪,神情闪闪躲躲的。
    「……你看见那些花没有感觉吗?」
    沉莫若看着他瓮声问:「我该有何感觉?」
    「例如身体发热……」
    经他一提,沉莫若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汗湿,他方才还以为是头疼和情绪起伏的关係。
    「是有些,不过我头疼,以为是冒冷汗。」
    苏良袁又远离他几步,转身过去面壁,准备随时躲入石壁中的样子。
    「你有道侣一起来吗?」
    「……没有。」
    沉莫若没有道侣;沉兰之倒是有。
    苏良袁的神情相当诡异,半透明的侧脸上还可以瞧见困窘的表情,沉莫若心上有隻猫在抓挠,「苏掌门何不直言?」
    「我方才说了这里是合欢道大能留下的,其他的你自己想!」说罢,咻的就不见影了。
    沉莫若喊了几声,没听见回应,只好作罢。
    靠在石床上低着头,思绪百转千回,逼着自己不去想顾以明和沉兰之之间的风花雪月情意交缠,只盘算如何出去。没一会儿,他发觉空中飘来一阵甜腻的香味,是从外头传进来的,彷彿是百花盛开的月夜,暗香浮动。同时,衣袍已经湿了大半黏在身上,额上冒出颗颗滚圆的汗珠,自他脸颊滑下,落在衣襟上,晕湿了胸前。
    身上的热度越来越盛,疼痛的识海越发乾涸,元婴紧紧地皱起眉头,昏睡不醒且极不安稳。
    沉莫若再愚昧也知道自己身上的异样了,结合苏良袁消失前提醒的合欢道三个字,他心中喀登了下,不禁咬起唇瓣,浑身无力地倒在石床上。有种奇异的热流集中在下腹处,勾引着自己的双手去触碰,他浅浅地呻吟,浑然陌生的感觉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修仙近百年,他自小清心寡慾,点星真人并未教导他人间艷事,即便落入浪荡好慾无所顾忌的魔界时,他也从未遭受过此种对待。太玄合一道包容万象,他自然耳闻合欢道的修道之法,但并未亲身体会过,此种曖昧难耐的衝动难以紓解,只能蒙昧地随着本心磨蹭自己的身体,藉此削减身上的热度。
    可是他不得要领,越磨越热,越不知所措。
    石床已滴染了一处又一处深色,识海跟着滚烫起来,连同紫府之中也蒸腾着热气。他蹭得衣襟大开,衣袍凌乱,紫底金纹的发带也松开了落在石床之下,长发一綹一綹的湿贴在脸上颈间,白色的逍遥岭弟子服已经半透明,隐约可见底下纤长的身子,腰臀的起伏……
    下腹的热流彷彿匯聚成火海,烧灼他的身体和他的心,眼前一片朦胧,喉间乾渴,似在奢求一道清流解缓他的燥热。
    下意识地伸出手,脑海中闪过许久以前顾以明一身黑袍在月光下逼问他为什么的身影,他在心中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张口欲言。半晌,又颓然地沉默,手落了下来……
    下一瞬,手被稳稳地接住,俊美的脸映入眼帘,冷烟色的眸中有了明显的波动。
    「……顾以明?」沉莫若喃喃地唤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被折磨得出了幻觉。
    「是我。」顾以明自北冰地界赶来,身上寒意颇盛,可如今靠他极近竟也驱散了。俯首凝视着他,长发滑落在那张潮红汗湿的面庞上,彼此的呼吸相闻,灼热且潮湿,曖昧不清,心中某种渴望似乎缠绕成线与对方的纠缠不分。
    沉莫若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可是花香更浓,身体中莫名的渴求更加强烈。他反手抓住顾以明的手,贴近自己的脸,想用对方稍微凉一些的温度替自己降温。可这举动非但不起作用,反而让他更加清楚感受顾以明肌肤的触感……
    手指上的茧,大一些的掌心微微粗糙,手腕内侧的伤疤──这是他高野之战时不小心留在对方身上的……
    「你吸了合欢花香……很难受吗?」
    汗水沾湿眼睫,体内高热不褪,他微啟双唇,双手彷彿将溺之人紧紧攀着身上的顾以明,试图将人拉得更近一些,似乎如此做就能减缓烧灼身心的燥感。
    被热意和慾望薰染的脸庞出落得艷丽动人,十里桃花也不及他。顾以明双眸一深,先是握住他的左手腕,在自己灵力也即将枯竭之时察看,果然不出他所料,识海空空如也。
    方撤出,仅存的那一点灵力就消融于空中,他沦为与沉莫若同样的处境,却不慌不忙。
    大掌捧着宛若桃花的脸庞,仔仔细细地凝望,熟悉漂亮的眉眼有水珠缀在眼角,直挺的鼻尖同样汗涔涔,那双嫣红的唇瓣比平日看来更加饱满湿润,微啟之间可以看见皓白的齿贝和软软的舌尖……
    朝思暮想数十年的人就在眼前,未曾宣之于口的情意此刻被合欢花香挑动,他完全不作抵抗地任热浪席捲全身,胸中燃起一把熊熊大火要把理智烧毁。迷乱中的人毫无抗拒能力,衣襟松垮垮的,腰带落在一旁,被拿惯剑的大手轻轻一划,纯白的衣袍就往身体两边大开,底下的身躯白皙紧实透着粉色。他目光如猛虎出闸,侵略过身下人肌肤每一吋,专注地像帝王瀏览天下霸业版图,佔有慾促使本该冰冷高洁的人俯身以唇印上一朵又一朵的花,最后回到那唇瓣,用满腔的情意封缄,津液交缠。
    两件大小不一的衣袍全数落下,被铺在石床上,白玉般无瑕的身躯横陈其上,坚韧削瘦的腰缓缓地起伏,纤白的双腿被打开,修长的大手于其中轻拢慢捻抹復挑,底下的人万分难耐地扬起脸庞,漂亮的眉眼中俱是旁人未曾见过的端丽风情,被慾望薰热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身上对他为所欲为的人,有一丝丝的迷惘和哀伤。
    顾以明吻过他的眉眼,在对方一个轻颤之后,将自己缓缓沉入,感受那逐渐包裹上来的潮热,与那被他一吻再吻的唇忍不住的泣吟……
    「……很疼?」低哑着的嗓音隐含着即将控制不住的慾望,仅存的一丝理智让他绷着身体极尽可能地放轻力道对待身下的人。
    全部的感觉此时此刻集中于身体内相连的部分,被侵入的感觉十分陌生,身体中多了一道令人心悸的脉动,叫他渴求着更多。沉莫若朦朦胧胧中点头又摇头,如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无助地攀着身上人,随着忽高忽低的浪潮承受汹涌翻腾的慾望。
    见他这番回应,顾以明再也不愿忍耐,一鼓作气地进到最深处。沉莫若一时之间无法承受,咬紧了唇,十指禁不住在他背上划出好几道伤痕,还冒出些许血丝。
    顾以明毫不在意,在他脸上留下细密的亲吻安抚后,满覆健壮肌理的腰部动作忽然加剧,那力道摇晃了沉莫若的视线。
    合欢花香浓烈,连同曖昧的水声、急促的喘息、肌肤与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久久未散。小洞天洞口亮了又暗,暗了又亮,直至昏暮。云雨稍歇后,顾以明抱着四肢无力的心上人进入石室外的灵瀑水池中梳洗。
    沉莫若一张脸艳若桃李,识海的痛楚在鱼水之欢后缓解许多,然周身灵力仍未回归,他趴在水池岸边,待力气恢復些许之后,正想回身询问顾以明之际,一道炽烈的温度又袭上身,十指从后被交握,池面驀地荡漾,水花四溅,那道磨人的脉动又深深地扎入体内,令他不由自主地落入身后人的怀抱中,随之起伏。
    「……莫若……」
    缠绵廝磨间,顾以明的呢喃闯进了意识不清的沉莫若耳中,一遍又一遍地低唤,满是失而復得与得偿所愿的满足。
    晃动的视线由水岸边的石面转换成闪着萤光的洞顶,拥入他的人难以饜足,待晃动终于稍缓,体内突地有道烫人的暖流挤入深处漫开,尚未感觉侵占他好几个日夜的事物离开,对于顾以明呼唤他名字一事也没来得及思考,就累得沉沉睡去。
    他没瞧见,顾以明冷烟色的眸底盛满了眷恋与喜悦。
    冰山融雪,春花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