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穿一款的新衣走在校园里,碍眼刺眼极了。付楚把头低得不能再低,她初次尝到芒刺在背的感觉。都是阿弘,死活要穿。啊,可千万不要碰上熟人!
雷弘看付楚一副死样子,问:“姐,你把头抬起来,这样脖子不酸吗?”
“不,我们走快点,我不想碰到熟人,特别是小清她们。”
仿佛听到了她的召唤,说曹操曹操就到,诸葛亮的卦都没她的话准!迎面行来的不正是那几个人是谁。她们老早就‘捉’住他们了,脸上挂着笑。
小清的眼珠滴遛儿乱转,喊:“嗨,阿弘,你们要去哪儿啊?”
“我们去图书馆。姐,你不和她们打招呼吗?”
“呃,恩,去图书馆。”付楚抬头瞟她们一眼,马上把头又缩回去,脸有些变色。
“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们要不要去看医生?”
小清笑嘻嘻闲闲地说:“不用,不用,我们走了,她就好了,你们慢慢儿地走哈。”
岸楚实在想说点什么,身正不怕影斜,她好象不应该躲的。打定主意抬起头,她们已走远了。她恼怒地看着雷弘,说:“都是你,尽想些馊主意!啊,回头小清她们肯定要笑死我了,我的英明全没了!”
“什么馊主意!穿衣服很怪吗?”眼前一对情侣走过,雷弘指着他们说“别人也这样穿的。”
“懒得跟你解释。不是要去图书馆吗?小恶魔。”
“噢,刚才小清她们,为什么看起来怪怪的?”
“别理她们,一群坏蛋。咱们走咱们的。”
岸楚这人没什么爱好,只爱看书,而且一看就会忘了她的可怜的胃。为什么爱看书呢?因为她见识浅薄,孤陋寡闻,好奇心重,又没什么艺术细胞,这书自然就成了她的精神食粮。但凡是书,她都能看上老半天,而且书越奇,越怪,她越爱看,越爱研究,但也不是不着边际地看,她是现实的人,并不会沉溺于其中不可自拔。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可她看了几十年的书也见不着那屋角儿;人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可她要那如玉做什么?她爱看书,也深看,但却能走进去看,也能站得高高地看。就为这丁点儿特质,她可是得意了多少年呢!她自信也颇有她的道理。你想啊,众人三缄其口时,她犹能夸夸其谈;众人阔论高谈时,她已遥遥知意了;众人知此意时,她早知了彼意了。你说换做是你,你作何感想?
但书看多了,也有弊端,比如说那扣在眼珠子上的几百度的隐形眼镜,比如说边看书边走路时,和路边大树来的亲密接触,比如说现在。
岸楚立在书架旁已看了一个下午的书了。她正看到精彩处,不由得手舞足蹈,喜笑颜开。可苦了雷弘,晚饭时间过去很久了,他饿得发慌,饿得团团转,三番四次叫她走,都未果。他烦恼地随手抽出一本abc,扯住心口翻开看了几分钟,终于是坐不住了。他把书胡乱推回原处,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将她拐走。
“我饿了。”先软后硬的招儿。
“让我在看一小会儿,就一会儿。”付楚头也不抬,央求说。
“不看了,我真的很饿,很饿!”雷弘把她的书合上,抢开,大声说。
岸楚恼火地想抢回书,但一抬头,就接受到了周围看书的同学扫射过来的恶狠狠的目光。雷弘的嗓门太大了!岸楚抱歉地笑笑,小声埋怨说:“你小声点儿。”
“我饿了。”
“饿?”付楚还以为早吃了饭了,怀疑地问。这时她突然听见肚子发出的咕咕抗议声,看看窗外,黑漆漆的,她拍一下闹门,笑道:“啊,对不起,我又忘时间了。咱们这就去喂饱肚子,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我早叫了你的。”雷弘不满地嘟嚷。
“是吗?那我们就去吃饭,现在,好拉,别生气了,走吧。”
小面馆儿只有三两个清洁人员坐着在低语。付楚进去问:“请问还有面吗?”
“有,当然有。”老板娘快步走来热情洋溢地回答。生意上门,焉有推拒之理?
“那帮我们煮两碗牛肉面。谢谢。”
岸楚笑嘻嘻地看着气鼓鼓的雷弘,说:“还不高兴么?”
“对。我肠子都饿得断了。”雷弘撇过脸不看她。
岸楚知道他极容易肚饿,明白刚才是她疏忽了,她讨好地说:“对不起嘛,别生气拉!”伸手扭过他的脖子,摸摸他的脸庞。
雷弘已气消了,他十分享受她的柔情,用脸轻轻磨腻付楚的掌,说:“以后不准这样了。”
面很快煮好端了上来。付楚把自己碗里的面挑出一部分装进另一碗,然后把它推给他说:“吃吧。”
雷弘接过碗老实不客气地大口吃起来,他饿坏了,他一边吃一边咕哝:“你不吃吗?”
“好。”
岸楚吃玩,就看他吃。他的吃相一点都不文雅,粗粗鲁鲁,无忧无虑的,和山里的野孩子有一样的憨态,但又显得更加灵气。他的性灵一定很纯净吧!岸楚心想。他吃完,付楚问他还要不要。他摇摇头。
于是,两人就付钱携手走了。
秦雅呆坐着,回想刚才付楚的幸福模样,心中又怨又妒。她把她都害成如此这般了,还有脸笑得那样得意,实在太过分!空空的房间又只剩下她一人!啊,要是这个时候有个第三者第四者窜出来搞破坏就美好了。我长得这么美为什么就找不到所谓的真爱呢?或者说世界上根本没那真爱,人们所说的的爱其实就是那垃圾吧。她想象她便是那第几者,干净利索地拆散他们,又抛弃他们,再放肆残忍地狂笑!
好几小时过去了。她疯狂的大脑已清醒了,意识恢复了。她哭了。为自己有如此可怕的想法而害怕,痛苦。有谁来解救我逃离这苦海啊。她窒息地低喊。我是个让人讨厌的人了。我彻底是个坏蛋了。我是个粗鄙的人了。
她朝月余没碰的电脑望去。一个多月了,风波平息了吗?我是不是应该勇敢些,我面对的只不过是台冰冷的机器,我在怕什么呢?我打开它,我要彻彻底底看看到底有什么结果。该看看的,我是个成年人了,我在怕什么,我不是有心理承受力了吗?
她下定决心,毅然打开电脑。邮箱快爆了,里面塞满了信。她坐了好一会儿,想看它们又非常害怕,要是嘲弄责骂的言语怎么办呢?
踟躇许久。秦雅忽地坐直。不行,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她下狠心拎起鼠标,打开第一封信。
雅: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是我所想的吗?你怎么下了,你生气了?
可能是由于心急或其他原因,连落款杨志都省去了。
她打开第二封。
雅:你生我的气了,对吗?
我现在心里乱得很。
我决定了,不管你生气与否,我都要冒险一试,我要剖白我的心意。
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快两年了,知道吗?我不敢说,我怕被拒绝,怕受伤害,我的自尊心旺盛,性格乖张,我不习惯他人施舍恩惠。对不起你,我的这种坏脾气。我对你的情早已根深蒂固了,你知道我来美时内心有多挣扎吗?我的心揪得生疼,我舍不得你!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飘絮,气若游丝。
我说不了露骨的话,那是亵渎你。
千言万语只一句:我心有你!
打开第三封。
雅:是我的坦白不够?你怎么没有回信,你还是不理睬我。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快回信啊。我知道,你是在惩罚我。我该!
真想打电话找你啊,但我怕你生气。
第四封。
雅:我唐突冒昧了?我不该说那些话?是否我的真情悔意冒犯了你?你再怎么生气,我们还是朋友吧,快回信,别让我担心了。
第二十。
雅:和我说话,我已急得心神俱丧!
一共二十四封信,几乎天天一封。秦雅只看到这里,她没有力气往下读了。
她的心被一股巨大的喜悦填充得惊慌失措。她恍然悟到她是多心了,误会了。她难为情,但她终归是个贴心的人,怕杨志着急,她连忙写了“知道了”三字过去。
太对不起付楚了。她无论怎么样也都是为我着想的,我却把我虚无的不幸强加到她身上,太不应该了。她铁定是恼我了。我该向她道歉,她是宽宏大量的人,会谅解我的。她的脑正纷乱着,电脑显示收到新邮件了,她忙打开它。
雅:天!我终于是等到你的消息了。你是善良的人,相信你不会对我欺瞒。你诚实的告诉我,你的心如何?原谅我的卤莽,因为你这一个月快把我逼疯了,我几乎天天在线上等你出现。不管是好消息抑或是坏消息,你得告诉我,你说吧!不,还是算了,好的才说;不好的话---就别管我,我去偷偷哭哭就好了。无须同情我,丢了脸你也看不到。
秦雅心知该了断了。她想到付楚说的知心话,这一个月的苦楚,对他的种种回忆和浓浓情意。最终决定:把真意告给他。
杨志得知自是欣喜若狂。秦雅的心实了,全身畅快淋漓的。等伙伴们回来,她将会第一时间向她们宣布这天大的好消息!明天,再当面向她可怜可爱的楚致歉。接下来的时间里,秦雅都是身心愉快的。
一扫一连天的隐晦天气,今儿的天十分晴朗,暖暖的太阳虽减了几分热情,但已是让人惊喜连连了。老天爷给足了面子与这帮学生!趁着这好天,大家收拾好行装,骑上单车烧烤去!
天气清清,又不用自己出力,自在地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付楚心情很好。环顾前后左右,人人都在卖力踩车。付楚得意地笑道:“哈哈,不会骑车才好,看我又省力又清闲!”
雷弘听了在前大声说:“姐,你好意思,大家都会,就你一个人不会,真丢脸!”
“一点儿都不丢人!阿弘,我问你,你以前有没有和人出去?”
“没。我只跟爷爷吃饭,要不在家里,要不在外面。噢,姐,我们呆会烤什么,会不会很难吃,能吃吗?”
“当然能拉,笨蛋!”付楚在后大力拍一下雷弘的背。
“别打我!”雷弘心一惊,手软了一秒,车子跟着骑得歪歪扭扭。
“喂,骑稳点儿,你会不会骑车啊?”付楚愉快刺激的声音在和风中飘扬,久久不能散去。
烧烤的地点选在了一个美丽的湖边。两边是小山,中间夹杂着的便是湖。湖的上下游是较窄的缓缓流淌的小河流。绵延的地势在此处跌宕了一个大回旋,形成了湖。湖面很宽阔,周围有青山绿树,远处有人家,山水首尾相连,人文地理交相呼应,处处都显示出它不同凡响的神韵。它没有正式的学名,我们暂且叫它佚名湖吧!
到达湖边的树林,同学们稍事休息后,就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摆的摆工具,搬的搬食物,烤的烤肉,下剩的几个女生拿出水来慰劳大家。这片忙碌快活的景象引来几个农家的遥望,次后就以为常了。
雷弘玩得高高兴兴,一会儿象个猴子跳来蹦去,一会儿又静若处子,并苦着一张脸,原来他是顾着玩儿把肉烤糊了。付楚拿着那块半生不熟的肉取笑他,雷弘就害羞不高兴,气愤愤地说再也不烤了。付楚便来引逗他,教他怎么弄,怎么掌握火候。好不容易,他成功了,当他得意洋洋举起金黄香酥的牛肉给付楚看时,却不小心失手掉在了地上,惹来众人一阵哄笑。这样又吃又顽,他的头发早成了乱鸡窝了,衣服被弄得皱巴巴的,脸上眼睛周围犹沾了几抹碳灰。付楚笑话他说可以媲没齐天大圣了,让他到湖里去清洗干净。
岸楚一来不饿,二来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三来也不想介入他们的玩闹,雷弘同他们已打成了一片,她心中一喜,便找到棵僻静的大树,靠在树干上,拿出书来读。树的周边长了一大片茂盛的芦苇,把她整个儿掩住了。她看了几页书,有些困乏,四下无人,便就着树小睡,竟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被临近的交谈声吵醒,细听,内容颇有意味。
“阿弘,干嘛非要找她,我们一样可以和你玩的。”是上次那个女生,娇。
“你刚才说姐在这儿,怎么没有?”雷弘的声音和平常不同,有些严肃。
“她自己会出来的。阿弘,我们是大学生,是大人了,不需要谁来约束的。我,其实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说什么。”
“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是中学大学同学,又是世交,家境匹配。可以说我们俩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
“姐,原来你在这儿!你看到我了,怎么不叫我?我吃得好饱,流汗了,毛巾呢?”雷弘觑见草丛中的一只衣角,他走过去翻开芦苇,正是付楚。
想视而不见装做不知已是不行,付楚无奈地说:“看到拉!”她窥见娇的脸且青且白,十分同情她。
娇气得想把这二愣子撕成两爿,现又有外人听得了,愈加愤恨。她用力跺一下右脚,跑开了。
岸楚摇摇头,把手伸给雷弘,让他把自己拉将起来。衣服上沾了许多草屑,她用手把它们扑开,然后取出毛巾给他。雷弘见付楚的脸异常凝重,就不说话,只是静静的,两人一起回到群体。
“你们回来拉,刚才去哪了,害得我们好找!”几个同学见到他们,便说。
“我睡着了,真不好意思,让你们挂心了!”付楚好言说。她看到娇把头直歪歪地放在一边,闷哼一声。她理解她的女儿心态,望见雷弘无动于衷的脸,知道她的心是白费了,不免替她惋惜。为着这个,她的心很闷得慌。
青年人精力旺盛,虽然行动了大半天,消耗了不少体力,但由于吃了东西,补足了精神,这些人又活跃起来。有人提议玩游戏,玩击鼓传花,其他人早盼有个什么来消遣,都说好,跃跃欲试。付楚说她只当观众,却被几个快乐的男孩硬拉了来,大家围成一圈。付楚把书拿出来当做花,另一个女生拿出饭盒当鼓,她喊了一声“开始”就敲开了。
岸楚懒懒地传书,心不在焉地瞧着娇,她的神色怪异,有些不自然。“停!”鼓声停止,书正好落在付楚手上。付楚也不推辞,她站起来走到中间高声说:“我给你们讲一个笑话吧!好笑就鼓掌,不好笑也没关系,把你们兜里的钱包,钞票什么的都尽管往我身上砸,我绝不会介怀的。”笑话未讲,大家已笑得前合后仰了,娇也似笑非笑地看她。
“这是我们家乡流传的一个笑话。讲之前,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说干饭值钱还是稀饭值钱钱?”
听得入神的同学喊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干饭。”
有几个自作聪明的喊道:“不对,不对,是一样值钱!”
岸楚听了并不打岔,她讲道:“话说乾隆年间,有两个闲得无聊想整县老爷的无赖跑到县衙前去击鼓鸣冤。官老爷升堂,惊堂木一拍,喝道:‘堂下何人,所为何事?’
无赖说:‘草民张三,草民李四。’
张三说:‘大人您得给小人做主。小人吃干饭,李四吃稀饭。他不讲理,偏说他的稀饭比小人的干饭值钱!’
辟老爷说:‘混帐,当然是干饭值钱。’
李四说:‘大人明鉴,应该是稀饭值钱!您拿一碗稀饭和一碗干饭,都往里掺水,稀饭是绝对掺不进的,而干饭就行。可见那干饭是掺得假的,稀饭是比干饭值钱!’
县老爷想想有理,只得目瞪口呆。”
绘声绘色,付楚讲完了。大家只觉得这笑话很冷,只有几个听懂了深意的在笑,大家就跟着傻笑。给了她一片掌声。付楚回归到原位。雷弘悄声说:“姐,咱们以后就吃稀饭!”
击鼓又开始了,这次的书落到一个女生手上。她有点扭捏地站起来说:“我讲不成笑话,不如算了吧。”
大家哪肯罢休,嚷道:“不行,不行,就唱歌,跳个舞也行。”
这个秀气的女孩推却不过,只好说:“那我就唱歌吧。就是大家都会唱的康定情歌。”她唱道:“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
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
月亮弯弯,康定溜溜的城哟
李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哟
张家溜溜的大哥,看上溜溜的她哟
月亮弯弯,看上溜溜的她哟
一来溜溜的看上,人才溜溜的好哟
二来溜溜的看上,会当溜溜的家哟
月亮弯弯,会当溜溜的家哟
世间溜溜的女子,任我溜溜的爱哟
世间溜溜的男子,任你溜溜的求哟
月亮弯弯,任你溜溜的求哟”
这首小情歌非常有名,外加唱之人婉若百灵鸟儿清脆动人的歌喉,把大家都听得呆了。她唱完了,脸红扑扑的,显得格外娇态可掬。怔愣稍许,众人才给了她热烈的掌声和响亮的口哨声,她在云集的声响中退回原处。
岸楚看着娇,想到了去年的自己。伤口早愈合了,疤早掉了,但无论怎样,她的心总残存着一块淡红的血印,透过它她不禁柔肠百转,心中惆怅。秦雅有一个月没理她了,明是和那天公园的谈话有关。忍痛割爱,做个老好人的目标没达到,反惹来一身臊,她是生不逢时,还是接错了神经?要是幼小或者是不懂就好了,也就不用在这自怨自艾了。瞧,阿弘笑得多开心!她看见雷弘专注地传递书本,心情倏忽又明朗起来。
趁人不察离开了圈子,付楚走到湖边。七八米开外,飘来几只渔船,渔民正在撒网打鱼。他们撒网的姿势真壮健,孔武有力,手臂上纠结的肌肉在阳光下光泽闪闪。付楚发现五六步开外的水在涌动,仔细看去,竟是一尾三四斤重的草鱼,它被卡在了鹅卵石间,正拼命挣扎呢!岸楚跑过去,拾起,拉高渔网,然后交到飞快驾船来的渔夫手中,其他渔民就向这边靠来,他们的网兜里有好几十斤鲜活的鱼儿。渔民们跳下水,高兴地捞起战利品望船里扔。付楚弯腰,认准一只鱼,利索地扣住它的鳃,把它望船里扔。雷弘兴高彩烈地,(他刚来)他捧起一尾滑不溜丢的鲤鱼想投进船里,但鱼才不听他的,它胡乱翻滚着,(开玩笑,这可是博命呢,怎么也要努力点)乱溅的水花打湿了两人的衣裳。
渔民见了便笑说:“孩子,让它呆着,我们来抓。”
岸楚站稳,把雷弘拉离水面,走到岸边一起看他们抓鱼。她看到岸边有一条渔船,问:“老伯,你这船造了几年了?”
“三四年了吧,是条破船了。不过,别看不起它,它可帮我打了不下千百斤的鱼呢。我是舍不得它。”老伯一边抓鱼,一边乐陶陶地说。
岸楚心生羡慕,她说:“老伯,你把这船借给我划划,行不?”
“行,但别划远了。”老伯满口答应。他想起什么,又忙说:“唉,孩子,划船可不是闹着玩的,当心掉湖里呢。”
岸楚笑道:“我五岁就开始和爸爸去划船摸鱼了,怎么会?况且我是游泳的好手,不会淹着的,你放十二万个心吧。”
“好。会就好,船在那,去吧。”
“哎!”付楚脆生生地答应。
她挑了只宽大的能载四人的篷船,跳上去,兴奋地问:“阿弘,你要不要来?”
雷弘眼巴巴地看着,就怕她忘了他,听她一问,正中下怀,他三步并作两步,纵身一跃,跳上了船。
岸楚看见几个同学围过来,笑道:“我们先去遛遛,然后再来带你们。走喽!”她抄起木桨,转动船舵,轻车熟路地朝湖心划去。
雷弘高兴非常。他从船的左边跑到船的右边,从船头奔到船尾,摸摸桨,摸摸舵摆,钻进小舱里寻宝。舱里应有尽有,锅碗瓢盆,柴米油盐,这些种种都让雷弘感到新奇,他想不通这些东西怎么才能做出喷香的饭菜来。最后,他在付楚第十次叫他别乱动后,站在船舷上,放目远眺,欣赏风景。
“姐,你怎么会划船的?”雷弘惊喜万分地问。
“不稀奇,我们村儿的小孩个个都会。”付楚边划边答。
“你看那鱼,在船底下游哩,好大一群,还有几只大的。”雷弘蹲下身体,伸出手妄图逮住它。船正行在回水中,有些失衡。
岸楚叫道:“快过来。站起来。”
雷弘站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船一阵摇晃。付楚心内着急,怕雷弘掉下去,没考虑许多,直接过去抓他。她忘了老父在教她划船时的谆谆告诫:平衡。船讲究的就是平衡,一旦一边轻一边重就要出事,不是翻船便是人掉进水里。付楚显然在最后一刻意识到了,她用手推了雷弘一把,自己则象条鱼儿似地滑进水里。她很快把头钻出水面,喊道:“阿弘,你不用慌,呆好,我会游水!”她一边蹬水,一边向对面有些騒动的人群高喊:“没有事!没事!”面面俱到后,她想爬上船,但那船身既轻又小,硬来恐怕是翻掉的。她只好往离得近的岸边游去。
湖水很凉,简直是冻了。付楚的双唇一会就青了。她心中在郁闷地叹:今天的水真冰啊,我得快点游过去。要是老爹晓得我又玩水,说不定又要揭我的皮呢!她双腿用力踩水,脚有些麻木,仿佛使不上劲儿,她再试试,还是这样!糟糕,不好,怕是抽脚筋儿了,运气真背。脚传来的一阵阵抽通,让本还游刃有余的付楚由不得惊慌。这可怎么办?不行,我得求救,别逞英雄了,淹死在这儿可太不划算拉!她喊道:“阿弘,我不行了,我脚抽筋儿救我!”
她觉着身体正一点点往水里陷,任手脚怎样挣扎划水也抗拒不了这种形势。吃了好几口水。好冷啊,这湖水够呛鼻!模糊中,她看到雷弘嘭地一声跳进水里,向她游来。姿势真竣!啊,他会游水!不早点说,害她白白牺牲,做孤魂野鬼
岸楚努力撑了几次,终于睁开了眼睛。她发现自己躺在草坪上,雷弘在抓他湿漉漉的头发,看着她不知所措。付楚的眼血红,她声音粗嘎地叫道:“笨蛋,老师没教你人工呼吸吗?”呼吸顺畅了些,她说:“我要是憋死了变了鬼也不饶你。过来,扶我坐起来。”
雷弘依言蹲下身搂住她的肩,支吾道:“我我,我害怕。”
“怕什么,你很会游水,不会淹死的。”付楚咳出一口水。她看到对岸的的渔民正赶着把船划过来。她后怕地想,真是失策,要是阿弘也不会游水,等到他们来救我,我的小命儿恐怕是早没了!以后再不划船了!
布满血丝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攫住她,雷弘哽咽地嘟嚷道:“我的心,好怕,好痛。”说完,他忽地紧紧抱住她。付楚迎向他的目光,细看他被粘住的长睫毛,心头猛地一热,她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眷恋地依偎进他的怀里。她闭着眼,心里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这顷刻间变质了,觉得他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
真冷!是谁说冬泳有益健康的,真想把他拖出来打死。秋日的水已是这么刺骨了,更何况是冬天!这些人不是疯了傻了,便是吃饱了撑着了,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去到冷水里疯什么!这阿弘的怀抱真很温暖,他不也‘掉’进水里了吗?她象条小流浪狗似的钻进他的胸膛,心中呢喃:这火炉还真不赖!
“嘿,两个小家伙,你们这是干什么了?弄得落汤鸡似的。阿弘,是不是你调皮了?”推门便见到久未露面的雷爷爷,他望见他们的狼狈,问。
“我没调皮。”雷弘不高兴地说。
“只是掉进臭水沟了。雷爷爷,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你再不出现,我都想不起你长什么样了。”付楚笑道。
“忙嘛。你们快上楼去换衣服,别着凉了。”
收拾妥帖,两人下楼。他们发现一桌子热气腾腾的晚餐。
“哇,雷爷爷,你变戏法吗?”付楚绕过梯子,说。
“是李妈,李妈回来了!”雷弘一蹦三尺,高兴地往厨房跑,撞上端着一碗甜汤的正主儿,他一把把她揽住。
李嫂笑说:“好了,阿弘,我的手烫得很,再不放手,就要把你爱喝的甜汤打倒了。”
雷弘听话地放开,屁颠屁颠跟在李嫂身后,拍手笑道:“好。我要喝汤,喝汤!”
岸楚忙站起来,接过大碗,微笑说:“李妈,你好!我是付楚。”
李嫂打量她半晌,赞道:“好个标致模样儿!坐,坐吧。我知道你,老先生一直夸你,说你聪明体贴,还烧得一手好菜。”
“在李妈面前,我只有献丑的分喽。”
“这孩子,还谦虚呢。我还不知道阿弘那张刁嘴。”
雷爷爷说:“孩子,难为你给咱们爷孙俩做了这么久的饭,现在李嫂回来,你就不用做饭了,专心读书陪阿弘就好。要是放假回家,你爹妈看见你那双生茧的手,都要怪我在折磨你了。”
岸楚笑说:“雷爷爷,哪能呢。”
“再过几天就到阿弘十八岁生日了。时间过得真快,十八年前他还没出世呢,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李嫂听雷爷爷说,就问:“今年生日还在家里过吗?我该准备些什么食材?”
雷弘不等雷爷爷开口,说:“我想和阿姐去外面单独过生日。”
雷爷爷说:“咳,家里和外面不都一样吗?”
“我要去外面!”雷弘任性地说。
“依你!十八喽,还撒娇。你是有话想和姐说吗?”
“恩,有个小秘密。”
岸楚不知也不想他们在卖什么关子,直接攻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