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一个中年男子浑身是血的在黄土地上扭动哀嚎,他的手脚已断,血流如注。
邵刚冷漠地看着他痛苦的挣扎,他只是静静站着,不开口也不离去,这是他的习惯,他绝不容许有人能在他手下苟活,所以他要亲眼看到敌人死去。
直到男子停止呼吸,邵刚才缓步离开。男子是江南头号淫贼,也是这个月来他杀的第十七人,而这个月甚至才到十五。
那日他离开竹屋后,他的心就非常烦躁,杀人的渴望不停地涌上他心头,逼得他暴戾欲狂。
这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他的心一向冷沉,少有如此浮动。他以为是为了体内男性的躁热,为了排除欲望,他找上了江南最有名的妓院万春接,包了万春搂的红牌艳妓潘春儿。
但他一进万春楼便后悔,不是潘春儿不美,潘春儿冶艳、風騒,绝对能让人血脉贲张,但他不想要她。
他忍下调头就走的冲动,僵直坐着,任由潘春儿对他上下其手。潘春儿轻吻着他,柔软的小手诱惑地在他胸前游移,他浑身一震。
他想起他胸前心口处的伤痕,他想起柳青娘。
你是我的是我的就算是我放了你,你也绝对离不开我。你,一定会再回来找我!
那轻软甜腻的低喃,紧紧缚着他。幽渺邪魅的美丽杏眸,始终望着他,白昼、黑夜,无时、无刻。
她的人,在他心口,就如同她在他身上留下的伤,永志不去。
他终于知道了胸口伤痕的意义,那是一个烙印,证明他属于她的烙印。他忘不了她,也逃不开她。他是她的,即使她已放了他,他仍是她的。
那该死的邪恶女人!
邵刚狼狈地推开了潘春儿,掷下银子,以前所未有的狼狈姿态逃出了万春楼,心中想的只有一个人。
柳青娘!
当邵刚回神后,眼前是那绿的魔邪奇诡的柳林,柳青娘竹屋外的柳林。
他静静站着,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一晚,他也是这般痴痴站在柳林前,为了同一个女人。
那一年,小道客栈开了三年,邵刚十七岁,柳青娘二十岁。那时他只是个少年,但魔狼仇恨天的恶名已传遍整个武林。他杀了很多人,更多人想杀他,历经一场又一场的生死恶斗,他依然活着。
邵刚能在几乎和整个武林敌对的态势下活下来,除了他那一流的剑术和那股浓烈的狠戾之气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邵刚身上背负着一个沉重的秘密,一个他在解开前绝不能死去的秘密。就为了解开多年来藏在他心中的秘密,他来到了小道客栈。
很奇怪,那一晚,柳青娘不在小道客栈中,客人们也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只能将自己的问题写在客栈提供的纸上,让小伙计阿朗转交给她。
所有的人都写下问题,但邵刚却不愿意这么做。他的秘密太过沉重也太过危险,他只愿当面见到柳青娘亲口问她。
他挡住了收好纸欲离开的阿朗,沉声道:“我要见柳青娘。”
阿朗傲慢地睨了他一眼,俊秀的脸孔冷若冰霜。“魔狼,小道客栈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我要见她。”邵刚没有动怒,只是坚持着。
也许是当时的他太过年轻气盛,也许是那晚的月太过圆也太过明亮,邵刚铁了心硬是要见柳青娘。
阿朗忽然诡异一笑。“你一定要见老板?”这小子真烦!不过,也是惟一一个敢在小道客栈烦他的人。自从上次他露了那一手打败了天龙寨的人之后,已经没有人敢再对他这样说话了。
邵时没有注意到阿朗那诡邪的笑,或许他留意到了,却不得不装作不在意。他斩钉截铁地答道:“对。”
“好,客栈后有个柳林,老板就在柳林中。”又是个阴气沉沉的笑。“你若是敢去,便去吧!”
邵刚道了声谢,便向柳林走去。
阿朗笑眯眯地走回客栈的房间,刑严见着了他那般神色,皱眉问道:“小表,你干么笑得那么邪门?”
他轻笑道:“老哥,世上真有人不怕死,刚刚魔狼向我问了老板,我告诉了他老板在柳林,他居然真的去了。”
刑严狠瞪了他一眼。“你!仇恨天也算是条汉子,你就这样让他去送死!”柳林的幻阵是伤不了人,可今晚老板的心情正坏,他们都不敢去柳林打搅她,惟恐小命不保,何况是和她素不相识的魔狼呢?
阿朗不在乎地耸肩道:“他自找的。睡吧!想死的人你我是救不了的。”他跳至床上,满足地闭上眼。
刑严长叹一声,也倒下不再多言。
邵刚仍活着,此刻,他正站在柳林前。出了小道客栈走没多久,他便轻易见着那茂密的柳林。
他心中有些诧异。居然有这么高大的柳林,印象中,柳纤细、柔弱,但此处的柳树却别有一番刚强的傲然骨气。
银白的月光洒在翡翠般的柳叶上,透出了不属于人世,魔魅幽邪仿如鬼域的幻邪绿光。
这里像是鬼域,柳林的主人呢?是否也是鬼域中的鬼?
这原本是奇诡骇人的诡异景色,他却不由自主地被迷住。他就这样站在柳林前,痴望良久,直到一阵森冷的寒风吹上他,他才如大梦初醒地回过神志。
邵刚摇摇头,想挥去心中那种奇异的騒动。今晚的自己不太对劲,是因为奇妙的小道客栈,还是今晚那亮晃晃的圆月,亦或眼前这诡邪的柳林?
也许,只是为了柳青娘,神秘的柳青娘。
他没有见过柳青娘,却听过武林中不少有关于她的传闻,传说中柳青娘无所不知、神秘莫测,生得是极其妖娆邪媚,那双灵诡的杏眸轻轻一瞥,便能令人失魂闪神。
邵刚不再多想,他不愿浪费时间,正当他欲往柳林内踏进时,一片柳叶轻轻朝他落下。
他伸出手想拨开柳叶,柳叶却突地一转,极其诡异、妖邪,让人完全无法预测的一转,恰巧落在他头顶。一股强劲浑厚的力道立时从他的天灵盖流往全身,封住了他周身大穴,他僵立在原处,动弹不得。
“客栈中的人没告诉你,这儿不该来吗?”女子娇软的轻语在他身后响起,甜媚的令人骨酥。
但邵刚只觉得冷,如同浸在冰水中,全身的寒毛直竖。他知道自己的剑法精妙,也曾打败不少武林中成名已久的高手。但他向来认为自己的内功和身法也十分高明。
可今天他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非常离谱。
女子听来年纪不大,剑法可能没有他好,但轻功绝对比他强。他完全没有发现女子的靠近,也许是因为他被柳林迷住,忘了留神四周。
女子能仅以一片柳叶便传出如此强悍的力道制住他,可见内功修为也比他高出许多,虽说是偷袭,但总是他失神在先。
邵刚静下心,沉声问道;“你便是柳青娘?”在这生死交关的一刻,他心中想到的不是死亡,而是那个他一定要解开的秘密。那个足以令他不惜一切付出性命的秘密。
“将死之人不需知道我的名字。”柳青娘悠然轻笑,语气有些惋惜。“本来你不该死,因为我向来不大喜欢杀人,可惜你今晚的运气不好,正巧碰上我心情极坏。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太难过。”
那银铃般的笑声飘在静默的夜中,格外令人心荡神驰。邵刚忍不住又是一瞬失神,但他随即想起那秘密,心也一下子就冷如寒冰、硬如金石。
他面无表情,朗声道:“你可以杀了我,但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等我完成该做的事,使任你处置。”
柳青娘止住了笑。“你和我讨价还价?”好家伙,居然不是求饶,反而和她谈起买卖。这人既知道她是柳青娘,又处于受制于人的困境,居然还能如此理智沉着,倒不愧是条硬性汉子。
要如何处置他呢?先瞧瞧他是何人再说。柳青娘身形一晃,立时到了邵刚的面前。
好俊的小伙子!柳青娘微微挑眉,幽邪的杏眸闪着玩味。她仔细观察着眼前的美少年。
他衣着陈旧却干净,乌黑的发率性地绑成一束。年纪不大,看来只有十七八岁。如画的眉目清俊挺秀、稚气未脱。但他的那双眼,却让见多识广的她也不由得为之一惊。
好冷、好深的一双眼。只有心怀深如海、广如天的仇恨、化身厉鬼矢志复仇的人,才有那么一双冰冷无情的眼。
柳青娘杏眸眯起,流转着深沉的诡魅。有了!她想到对付那些罗嗦死老头口中那“不可违背的门规”的办法了。
红唇扬起了残邪的笑。可怜的孩子,他不该今晚来找她。今晚的她,心情不佳,而他却自寻死路地闯了进来。
心中定下主意,她懒懒问道:“谁告诉你来这的?”
邵刚怔望着她,一袭青衫的她在月色下看来恍如柳树所化的柳妖,妖媚、幻诡,美的不切实际,传闻并没有丝毫夸大,那双盈盈杏眸的确有勾魂蚀魄的魔力,而红唇畔的幽渺邪笑,更令人不由自主地陷下去。
“我在问你话,还不快些回答我。”见他不语,柳青娘又问了他一遍。
邵刚仍是不语,他的神志情明,却不愿开口。虽然知道阿朗告诉他绝非出于好心,但也不想旁人因他而受累。
柳青娘冷哼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是阿朗那小表!”刑严性格方正谨慎,会搞这种把戏的只有那轻浮死小表,看她明日怎么整治他。不过,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办好再说,大好机会在前,她可不能白白放过。
“算了。”素手轻扬,有如雷光火石,她瞬间解开了他被制住的穴道,而邵刚却连看都看不清楚她的手法,足见二人实力之差距有多大。
“有事找我是吧,跟我来。”她伸手拉住他,毫无女子的矜持,直直朝柳林深处走去。
邵刚皱起眉,多次徘徊在生死关头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女子不只神秘更十分危险。她和他有着同样的气息,属于黑暗幽冥、不见容于人世的死亡气息。
虽然柳青娘美丽的脸上始终扬着浅浅的笑,但她绝对比他遇过的所有人都来得可怕。
他心中有着一丝疑惑,他该找上柳青娘吗?但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早在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就失去了一切,除了这颗矢志复仇的心,他一无所有。
邵刚跟着柳青娘到了竹屋中,柳青娘自顾自地半卧在竹榻上,笑吟吟地瞅着他。“你可以问了。”他的心中一定有秘密,他会问什么样的问题呢?
她很喜欢猜测旁人的心思,她可以借由客人们所问的问题,猜出他们的身份背景,也可以看出他们的心境。
人,真的很好玩。不管是好的、坏的、勇敢的、懦弱的,各式各样的人是那么有趣,与其说她在做事,倒不如说她是借此取乐。
他,又有着什么样的过去?
邵刚十分紧张,身子也微微发抖。今晚,他能得到那个秘密的答案吗?眼前的女人,对当年的事到底知不知情?
他又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换到答案?
心—横,邵刚开口问道:“我要知道十年前江南邵家灭门血案的主使者是何人。”就是这个念头,支持着他存活至今,不然当年他早该随着家人一同死在熊熊火海中。
柳青娘撩弄着华至胸前的乌丝,淡淡道:“你该知道,问我问题,是要价钱的。”邵家血案是吗?邵家本是江南武林望族,盛极一时,但上任当家者邵岩身体虚弱,不适练武,邵家声名随之下降。
十年前邵家突遭横祸,下手者心狠手或,不仅趁夜杀人邵家,更放火湮灭证据。武林中人推测邵家会被灭门是为了邵家祖传的绝世剑法,但事实如何却无人得知,十年后邵家更早已被人遗忘。
眼前的少年,难道便是传闻中惟一找不到尸体的那家遗孤,邵岩的独子邵刚?就算他真是邵刚又如何,不管他是谁,都影响不了她的决定。
虽然这决定会影响她的一辈子,但这是她自己所做的决定,这样,就够了。
邵刚豪爽应承道:“随便你出。”
他的心跳加快,眸中精光大盛。她真的知道他的仇人,终于,他等了十年,今晚,就是今晚!
“我要人。”柳青娘笑得诡谲,杏眸中闪着奇异邪光。
他一口答应。“好。”
柳青娘微微挑眉。“你不先问我要谁?”
“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杀得了任何人。”邵刚的手按在腰侧剑柄上,神色冷戾骇人。
柳青娘忍不住噗嗤一笑,望着满脸肃杀之气的他讥嘲道:“我说我要人,可没说我要杀人,小弟弟,听姐姐讲话要仔细些。”
邵刚皱起眉,眼底透出一抹残狠杀意,心中升起怒气。“我不小了。”武林中人谁不惧他如虎,眼前的女于看来也不过二十,却将他视若无物,他非常不喜欢她对他那轻视的态度。
柳青娘凉凉撩拨着他。“十七对二十算小。”嘻,不管魔狼再怎么大名鼎鼎,小孩就是小孩,逗一下就生气了。
他眉头更紧,赌气般地沉声重复道:“我不小!”
柳青娘也不坚持。“随便,我再说一次,我要一个人。”
“好,我会替你将他抓来。”
“不用麻烦。”她笑得又坏又邪。“我要的人就站在我面前。”
“我答应你!”邵刚想了想,皱眉道:“不过我只会杀人,客栈中的事我一点都帮不上忙。”
“我没说要你杀人,也没说要你在客栈中帮忙。”柳青娘叹了口气,纤细的手指在唇前轻轻一晃。“小弟弟,答应的话别说的太快,你不先问清楚我为什么要你?要你做什么?而且为时多久?不先讨论好你我的买卖细目,这样贸然答应是会吃亏的。”
邵刚气得浑身发抖。“你!好,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我?又要我做些什么?为时多久?”这女人是以捉弄他为乐对吧!假如不是有求于她,他早就一走了之,何必在此受她奚落刁难。
杏眸挑逗地眨了眨,流转着款款诱人的眼波。“你虽然还小,但总是个男人。一个女人开口要一个男人,用意应该很明显吧!”
邵刚愣住了,好半晌,他只能傻傻望着他说不出半句话。
他的确知道她要他做什么,但他完全无法理解她的想法。虽说他年少识浅,但总知道一般女子皆将自身清白视为重于性命,就算江湖女子生性豪放,但哪有女人会对初见面的男人说这等背德话语。
而且,还是个比她小上三岁的男人。
柳青娘到底在想什么?!凭她的姿色能力,她可以找的男人绝不止他一人,方式也用不着以买卖来换取。
她是看上了他哪一点?还是她对他另有企图?
“怎么?怕了?”柳青娘好整以暇地笑睨着他阴晴不定的俊脸。“小孩的话就是不能信。”这小子愈看愈俊,等他大了一定会更加迷人。老天总算是长了眼,知道她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才“好心”的送她这么一份大礼。
柳青娘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好运”时,完全忽略了这也正是邵刚“厄运”的开始。
邵刚考虑了一会儿,虽然柳青娘开出的“价码”远超出他的想象和理解之外,但他的确无法拒绝。为了那个“秘密”他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何况只是“献身”
一咬牙,他硬是逼出了自己的声音。“我答应你。”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是个男人,而她只不过是个女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