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楼的会议室,气氛极为沉肃。
今天是公司每周一次的例行主管会议,各部门的正副经理、以及与当周讨论的议题有关的小主管都会出席。这个星期因为阴副总去美国出差,所以由行政部的经理代为主持,总裁办的张晓芯秘书担任会议记录。
本周除了大头头们,并没有其他小主管出席,只有一个连主管的边都摸不上的沈淇淇。
“你们说说看!这种东西拿得出去吗?”
啪!一本新出炉的“瑜亮月刊”被扔到会议桌上,马景珊像是要吃人一样地瞪着她。
淇淇缩在椅子里,两手交叠,眼睛紧盯着膝盖,头也不敢抬。
那天在胖妹家吃火锅,吃到最后大家都喝醉了,借着游戏一吐心事,胖妹大概真的醉昏头,竟然拿出手机,把大家的话录了一小段下来,叽叽咯咯笑说将来要拿出来回味。
淇淇觉得不能全怪她,因为胖妹是当着大家的面录的,只是当时气氛太high,每个人又都半醉了,竟然没有人想到要阻止她。
隔天一早胖妹早已忘记录音的事,检查手机时看到一个不熟的mp3档,因为她时常录一些来不及手记下来的客户会议,所以也不以为意。
正好有个会计部的同事向她要一张专辑的mp3,于是胖妹便连着它和手机里的音乐一起拷贝到公司电脑里,打算稍后有时间再整理一下,确定那个声音档的内容是什么。
坏就坏在,胖妹中午想起来还没把音乐放上去给同事传的时候,已经忘了有那个不明档案,于是把整个子目录一古脑儿上传到公司的伺服器。
就这样,她们的真心话大冒险传遍了整个公司。
这段录音只有一小段,五、六分钟而已,偏偏就是有她沈淇淇的那五、六分钟。
胖妹难过得都哭出来了,拚命向她道歉,心柔的淇淇也没有太责怪她,只能暗自祈祷,马景珊不会没事去听年轻人的这些鬼东西。
事实证明,她的祈祷无效。
“你们看看,这一期特刊的内容!什么泼水节?什么鬼东西?还有这些照片!里面的人是孙总裁!这种不雅的照片你们编辑组的可以随便放上去吗?这还是周年庆特刊,要寄到我们客户和协力厂商那里,拾大家看的!这些照片适合流出去吗?啊?”马景珊抢回桌上刊物,噼哩啪啦又是一阵乱骂。
淇淇乖顺地坐着,任由她怒斥。
这一期是公司的周年庆特刊,一开始上头就来了指示,说想提升企业形象,以“亲民”为主题,她和明琇便规划几个比较活泼的专题。
其中一篇,是去年孙总裁巡视南部工厂,正值工厂的外劳在过泼水节,于是孙总裁难得兴致大起,和一干主管全下去打了一场水仗。
其实那些照片也没什么不好,虽然有好几张是孙总裁被水球打到脸、全身湿淋淋的样子,但是要论亲民形象,这样的亲民度绝对是破表。
“其实这些专稿写得还不错,对公司的形象有加分效果,”行政经理接过那篇特刊翻了一翻。“只不过总裁被泼成落汤鸡的照片,我们公司内部自己看看是一回事,流传出去确实不太好。”
马景珊见有人附和自己的意见,更加的盛气凌人。
“我也是这么想!你们又不是不晓得现在的媒体有多血腥!好好没事就罢,哪天要我们公司有不利消息,他们移花接木放几张总裁被砸脸的照片,能看吗?”她继续怒喝:“沈淇淇,这篇特稿还是你写的!你是脑筋进水了你?”
“我”
“你给我翻到版权页从最上面开始念!”马景珊不给她时间辩驳。
淇淇接过特刊,翻到版权页,小声地开始念。
“发行人:孙亮。总编辑:马景珊”
“听到没有,总编缉挂的是公关部经理的名字!我一向信任你们编辑组,想说你们也搞不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所以向来给你们很大的自由度发挥,没想到你把方便当随便。你叫我这个月的主管餐会怎么去总公司见孙总?”马景珊怒气不息地道。
淇淇眼眶一红,头低了下去。
到底是个美女,楚楚可怜的模样就是引人心疼。其他主管看她这副可怜相,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不由得心软了。
“好了,这个专题虽然做得有欠思量,但也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总裁也不是个没有雅量的人。”人事部的主管出来做和事佬。
“那意思就是说,没雅量的人是我了?”马景珊怒瞪他一眼。
唔,众人心里同时一顿,是没错啊!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她会如此借题发挥,不就是之前那个“真心话大冒险”惹的祸吗?
马景珊更进一步往心中的仪题杀去。
“我早就说过,公关部里有个编辑组非常奇怪,不符合我们的部门特性。虽然她们的工作也包括替公关部写文案,但是这种文字工作找专业的工作室外包,不但做得更好,也省下了人事成本,根本没必要专门雇两个人坐在那里。”
“我的意见当初清清楚楚写在考绩签核表上,阴副总早就应该信任我的判断。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总裁怪罪下来谁要扛责任?最后还不是我这个部门经理要当冤大头?”
一听事情扯到阴岳身上,淇淇猛地抬头。
她无论如何都不想成为任何人射向阴岳的冷箭。
“经理”
她是想说,她愿意负这个责任,亲自去向总裁负荆请罪,如果总裁不谅解,她愿意辞职。
“你还有话说?这里这么多人,每个主管都比你大,你凭的什么资格说话?”马景珊几句抢白把她轰走。“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出去?这是高级主管会议,你是高级主管吗?”
“是。”
淇淇只得无奈起身。
经过张晓芯位子时,突然感觉有只手轻轻捏了她一下。淇淇偷眼往旁边一瞄,张晓芯一迳盯着自己的会议记录,并没有看她。
但淇淇知道是她在安慰自己,感激地牵动一下嘴角,低头走了出去。
“好没有道理!借机迁怒就算了,自己关起门来骂嘛!般这种公开批斗的把戏算什么?她把主管会议当成是菜市场门口?”
一个星期后,阴大人正式回返。
听完了秘书报告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接下来马上是学妹的私人抱怨时间。
阴岳坐在座位上,听她数落马景珊种种过分的事迹。
“——我都觉得淇淇好可怜,简直被盯上了!她做什么都不对,说任何话都会被骂,亏得她脾气好耐得住,要是我,辞呈一丢不干可以吧?”张晓芯忿忿不平地道。
只怕就是有人要她辞呈一丢不干。阴岳扯了下嘴角。
“学长,你别说我挑拨离间,我觉得她除了修理沈淇淇之外,不无冲着你这个位子而来的意思。从一接掌公关部,她就很想把自己的人马带进来,巩固实力。编辑组这两个人看在她眼里,只是占位子而已,于她的势力扩张根本没有任何实质作用,所以她才会那么处心积虑要把编辑组革掉。”张晓芯越想越气。“她先拿这件事试水温,你要是让步了,接下来她怕不立刻提出进一步改革公关部编制的意思,把一干虾兵蟹将全带进来,到时候岂不是赶了老虎来了狼?”
“嗯。”这层道理,阴岳焉会不明白。
张晓芯瞧了瞧学长的反应,却瞧不出所以然来。
她会这样大力抱不平,有很大的部分是真的挺喜欢那个沈淇淇。她们两人虽然不算深交,但几次接触,总觉得那是相当纯良的一个女生,看她这样被人欺凌便很是不忍。
另一方面,她总感觉学长和沈美女之间好像有点牵扯。虽然不晓得这两人有没有机会发展,可是看在学长的份上,心里就把淇淇划分成自己人这边了。
她这学长虽然表面上公私分明,其实性格里有很重的护短因子。以他的手段,要做到不误公事又能收拾掉姓马的,简直是再轻松不过的事。
马景珊只想着自己的疆土领域,张晓芯相信这次她绝对是误踩到学长的地雷区了。
“我知道了,你出去做你的事吧!”阴岳外表完全不显山露水。等张晓芯走到门口,一声浅淡的吩咐飘了上来:“叫公关部的沈淇淇上来。”
“是。
五分钟后,沈淇淇出现在总裁办公室门口。
过去一个星期,她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每天早上睁开眼睛,都在自问今天还要不要进公司。
但是她可以一走了之无妨,却不愿意在这个当口为马景珊助威。
她若走了,明琇大概也支持不了多久,那编辑组就真的如马景珊所愿被栽掉,这岂不是代表阴岳输了一城?
哼!淇淇软弱的性子难得顽强了一次。她绝对不要让女版马景涛得逞!
就这样,她每天都被刁难得生不如死,被公开斥骂已经是家常便饭,白眼更不知捱过多少;每天早上都在怀疑自己还要不要这样过日子,却都强撑起身体起床上班。
叩叩。
“进来。”一声浅淡的嗓音道。
见到他背影的那一刻,一股热意冲进淇淇眼眶。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就有一种看到亲人的感觉,仿佛他一回来,一切就会没事了。
虽然他很可能什么也不会做,公关部的争执看在他眼里可能只是枝微末节,可是他回来了,那样顶天立地的站着,突然间就觉得,很安心。
阴岳从落地窗前回过头,见她站在门口呆瞪着自己。
上个星期犹红润焕发的苹果脸,迅速地憔悴下来。
这丫头本来就不是个善于掩藏心事的人,这几天受尽委屈,外表便尽皆显露。
“这么笨?人家欺负你,就站着挨打?”他两手环胸的倚着窗玻璃,长声叹息。
连日来的委屈,突然间再也忍耐不住。
“呜哇!”淇淇冲过去,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阴岳摇头而叹。
唉,什么都会女精英、流血不流泪的信条,在她身上大抵是没用的。
“也没有就是呜呜人家我呜嗝!”还哭到打嗝。“明明嗝明明就写得很好呜哇!”
阴岳拥着她,任她把鼻涕眼泪全抹在自己胸口。
不知怎地就想起了聂小倩的那番话,老是担心她吃亏,老是担心她遇人不淑。
这样软弱的个性,难怪要让人牵挂。
“这么笨又这么好欺负,难怪人家紧咬着你不放。将来你女儿像到你这个性,看你怎么办。”
哭得哀哀切切的淇淇抬起头。
“我婚都还没结孩子的爹都没着落你、你干嘛急着编派我女儿呜——”哭得更大声。
阴岳无奈,把她按回胸口,让她继续哭。
“我说错了吗?将来你女儿长大出去工作,如果也像你这么懦弱怕事,你怎么办呢?”
埋在他胸前的女人抽抽噎噎的抗议:“人家我长得很漂亮我女儿也会很漂亮别人才不会欺负她”
所以这是想以外在强化内在?
真是歪理!她自己不就被欺负了。
“如果她不幸也没遗传到美貌呢?”他好笑地问。
“那我就给她取一个很漂亮的名字,一个大美人的名字!人不漂亮,起码名字漂亮。”她抬起头怒叫“这和公司的事有什么关系?”
“现在就会生气了?怎么在马经理面前不敢这么理直气壮?”
一讲到她的克星,淇淇又蔫了。
阴岳直想敲她的爆粟,终于明白聂小倩那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她的顾虑也不能说没道理。你们大头头看事情的角度和我们不同,谁也不知道外面的媒体会不会乱截图虽然我真的觉得那些泼水节的照片没那么糟”淇淇低下头,柔软的长发垂落而下。
“照片糟不糟,不是你说了算。”阴岳回了她一句。
淇淇听他这么一说,脸上的沮丧更浓。
阴岳抬手看了下腕表。
“时间差不多了,你回去收拾一下。晚上有个饭局,你跟我一起去。
“嗯?”淇淇不解地抬头。
“快去!”顺手再敲她一记。
淇淇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走进这间台北出名的会员俱乐部。
这间俱乐部位于一间知名的五星级饭店顶楼,独占顶楼一层,必须是这间俱乐部的会员才能进入。
淇淇以前就听说该饭店有这个私人俱乐部,可是能入会者非富即贵,她自知没有此等身价,顶多和朋友来饭店内吃个buffet,聊以安慰自己“我也是某某饭店的客人”罢了。
阴大人对门童晃了晃一张门卡,一路畅行无阻地来到顶楼。她又兴奋又紧张,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前头的男人步伐微顿,唇角一勾,继续往前行。
“阴先生,请跟我来。”领位小弟礼貌地在前方带路。
淇淇不断左张右望,连前头那人反手牵住她都没有注意到。
看了片刻,不禁有些失望。
当然俱乐部的装潢极其气派豪华,光门厅那道金铂墙面想来就价值不菲,四周摆设的古董应该也都不是赝品;他们从外头的公共区域经过时,她还看见好几张只在新闻上才有机会看见的工商政要脸孔。
只是她还以为这种神秘俱乐部会出现什么后宫场面,男人坐在位子里周围有一堆luo女艳姝,没想到也不过就是更华丽一点的饭店而已。
领位小弟一路带他们来到包厢式的用餐区。每个包厢是以到她肩膀高度的原木镶板隔起来,并没有隔到顶,因此行进间的视野依然相当宽敞。
包厢里是昂贵的黑色小牛皮沙发,中间围着一张大理石餐桌,处处闪烁着华贵气息。
他们进去的那个包厢,已经有一个人等到里面。淇淇一见,顿时惊呆——
孙亮孙总裁?
“阴岳,你这么想我,一回来就约我吃饭?”孙亮哈哈一笑,起身而立。
淇淇整个人木在阴大人身后。
“我尽早把行程报告清楚,您不也是尽早放心吗?”阴岳轻缓的嗓音在她前方响起。
孙亮似乎很习惯他这个清傲调调,只是哈哈大笑。
平心而论,孙亮也是个好看的男人。四十出头的男人,丝毫不见商场上常有的油滑之气,反而有一种朗朗的器度。这是淇淇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打量自家总裁,不禁探出头来偷看两眼。
孙亮发现躲在他身后的美人儿,神色一怔。
“咦?咦?你带女孩子一起来?你也会带女孩子?老天,我都快以为你是gay了!”孙亮像发现新大陆似的。
“要不要我借个大声公让你广播一下?”阴岳冷冷瞄他一眼,示意淇淇坐进孙亮对面的位子,他自己坐在她身旁。
“总裁好,我是沈淇淇。”她文静地点头微笑。
“你是‘瑜亮’的人?”孙亮对她的兴趣明显比对她旁边的家伙多。
“是,我是公关部编辑组的。”她乖巧地回答。
听传言,她一直以为阴岳和孙亮是死对头,没想到两个人对起话来却没有任何火药味,甚至有点哥儿们的感觉。
“嗳嗳嗳,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么清纯漂亮的一个女生,阴岳你这种混世魔王竟然也下得了手。”
淇淇解释不对,不解释也不对,一张娇艳的脸蛋涨得通红,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少来,先吃饭,边吃边谈。”阴岳神色如常,拿起菜单开始点菜。
席间,两个男人很认真的在讨论阴岳这次去美国的一些事务,淇淇也听不懂,只是在旁边认真的吃。
私人俱乐部的大厨果然不是盖的,阴岳点的都是中式餐点,正好她也吃不惯西餐,于是满桌菜色正合她意。
淇淇吃下一筷时鲜清蔬,一脸心满意足,这几天的委屈仿佛都一起消化掉了。
“整个案子的筹备期,我估计还要三年,盖厂房,聘用人才,这些都可以开始着手了。”阴岳随手舀了碗酸菜肚片汤,往她面前一推,眼睛注视着对面的孙亮。
孙亮沉吟道:“厂房的事倒是不难,我跟我家老头买了他在台南的那块地,就是打算把工厂盖在那里,只是设备和技术的问题,还有些需要克服的地方。”
孙亮似乎还有话想说,目光不由得落在对面的淇淇身上,阴岳懂他的顾虑,微一摇头。
“不妨事。”
“嗯。”得到保证的孙亮也就不回避她的在场,神色转为严肃。“阴岳,这间新公司我和老头子推敲半天,交给你还是比较放心的,‘瑜亮’那里的事情再过不久应该可以告一个段落,你自己的想法如何?”
淇淇一听在谈跟他在“瑜亮”任期有关的事,不禁放下碗筷,怔怔地冲着他瞧。
“新公司正式上线也要一般时间。这般时间,够我把‘瑜亮’整顿清楚了。”阴岳淡淡一笑。
“嗯,那就好。”孙亮脸色一开,知道两人正式取得默契。“过几天你找个时间,到孙氏来,我们好好谈谈。”
这是说,三年后阴大人就要离开“瑜亮”了吗?淇淇盯着面前的汤碗,心头不禁沉甸甸的。
“感谢抬爱,不过再怎样我也只有一个人两双手,麻烦先等我把手边的任务告一段落再说。”阴岳轻哼一声,颇有些不满。
孙亮长叹一声。“那些死老头在我公司里安插了这么多盯梢的,这回你一口气全端了正好。”
淇淇水汪汪的大眼睛在两人之间轮流看来看去。
原来,阴大人和孙总之间是有默契的?
“‘瑜亮’能够发展到如此程度,他们一开始投下的资金确实功不可没,这点不能不记他们一笔。”阴岳的笑有点冷。
“我知道,所以我忍他们够久了。这次,要不是有人都动到帐面上去,我原也不是不能容人的人。”孙亮顿了一顿。“有些事我不方便自己做,你打着老头子的旗帜,总算教他们没话说。”
听他们一席话,淇淇终于明白,什么派系、什么不合,这两人根本是一丘之貉。公司里的传言啊,简直离真相十万八千里。
不过,阴大人为什么带她来这里,让她听到这些呢?
不会是转头就要杀人灭口吧?她心中惶惶。唉,再怎样也要做个饱鬼,先大吃一顿再说!
一顿饭毕,服务生送上饭后甜点和饮料。
谈完了正事,孙亮又瞧了瞧对面的小美人,谈八卦的兴致马上来了。
“来,说说,说说!你们两个交往多久了?在公司里认识的,还是更早就认识了?”
阴岳正要接过话头,总裁大人白他一眼。“我问你呢?”
阴岳无奈,只得摊摊手。
说真的,淇淇觉得他这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很可爱。
她轻咳一声,正正经经地向总裁报告。
“总裁,我在公司已经服务四年。至于阴副总他爸爸和我父亲是好朋友,我们两家算是世交。只是小孩这一辈往来得没有那么密切,所以我也是几个星期前才知道,原来他和我们家是认识的。”
“嗯,小姑娘挺滑头。答是答了,完全没答到重点。”孙亮取笑她。
淇淇顿时汗涔涔泪潸潸。总裁,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天下再没有比我更不滑头的了,不信你问阴大人。
“天下再没有比她更不滑头的了,不信你问我。”阴岳悠悠响起。
“”阴大人,你其实在我肚子里养了一只蛔虫吧?
孙亮看阴岳维护她的样子,更感兴趣。阴岳向来对谁都冷冷淡淡,能带到他跟前来已经很不得了。
“这小子平时对你好不好?”
“阴副总对我们全公司上下恩重如山,恩同再造,恩德似海,恩威并施。”淇淇正色颔首。
孙亮噗的一声,拍着大理石桌拚命笑。
“”身旁的阴大人一脸无言。
“我说的是真的。”淇淇强调。
他们公关部不就全靠他整顿才起死回生的?为什么她这么认真的说话,没人相信?
一定是因为大人物生性不诚恳,所以也都觉得别人不诚恳。
阴大人那头隐约好像起了声叹气,不过她大概是听错了。
倒是在她认定听错的那声叹息之后,孙亮突然捶桌子笑得更厉害。
淇淇在心里感叹,原来总裁很幼稚啊“特刊拿出来给总裁看看。你们编辑组做得这么用心,不给总裁过个目多可惜。”阴岳淡淡地道。
淇淇心头一跳,一双明亮无比的眼眸霎时直盯住他。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会有那一句话:照片糟不糟,不是你说了算!
当然不是她说了算,更不是马景珊说了算,是总裁自己说了算。难怪出门之前,他特别交代要把周年庆特刊带着。
淇淇的脑袋前所未有的机灵起来,连忙把特刊从包包里抽出,送到总裁面前。
“总裁,您请过目。”
孙亮深知来到正题,收住笑,顺了顺气,把特刊接过来。
他一页页的翻,阴岳偶尔在旁边轻描淡写地提点几句。
“里面有几个专栏写得不错,是您去年率人去南部视察的过程,照片用得很活泼。这次大刀阔斧的改革,难免会引起一些民怨,我个人认为里头的几篇报导对您的亲民形象颇有加分的效果。”
孙亮一听,直接翻到他说的那个部分,一看到泼水节的专题特稿,禁不住笑了。
“不错不错,我都忘了有这回事。那次的泼水节真是好玩,我以前去泰国若不是公事,就是带着一大家子,大小事都要张罗,哪有时间去享受当地的节日?没想到在台湾反而过到了。”
他一路翻了下去,看到几张自己和随行主管被淋得满身湿的照片,哈哈大笑:“这张好,这张好!这些照片你们那里还有没有副本?这种特殊节日的照片很值得留做纪念。”
“有!总裁如果喜欢的话,我明天就把所有照片洗一份快递到总公司去。”淇淇灵巧地立刻接话。
“好,你洗了送过来,我拿回去给家瑜看。”家瑜是总裁大人的爱妻“瑜亮”名字的另一半。
孙亮又翻了几页,很是兴味盎然。“这期是周年庆特刊吧?内容都是谁规划的?”
“一般是编辑组自行规划内容,再写成企划书送立上去审核,如果没有特别的问题就照企划书执行,所以是我和编辑组的另一位文编明琇一起规划的。”
“嗯,不错。”孙亮又翻了几页“我看其他企业的刊物都无聊到掉渣,不是政令宣导,就是逢迎拍马,这种浪费树木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还是我们公司的月刊做得好,该活泼的活泼,该严肃的严肃。”又指了指周年庆的那几篇出巡特稿,问:“这几篇文笔很不错,谁写的?”
“我!”淇淇被大头头称赞,开心得两眼放光。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过明琇的文笔也很好,业界专访的那个部分都是她写的。”
孙亮见她完全不懂作伪,被赞了就开心,紧张就捏把冷汗,尤其自己邀完功,尚不忘提同事一笔,这点很合他的脾胃。
像他们这样的商场老孤狸,什么斤两没见过?越在他们面前装模作样,越是适得其反。
他的目光投向阴岳,叹了口气。
“真是便宜你了。”
“不会的,阴副总虽然没赶上泼水节,上回他去新加坡出差被骗吃印度辣椒,辣得他脸皮通红,那些照片都还在,下一期我就把它扒粪挖出来写。”淇淇连忙说。
“”两个男人一起盯着她。
阴大人好像又叹了口气,而总裁大人好像又想大笑。
“时间不早了,总裁还有事吗?”阴岳决定不纠缠为宜。
“你今天才刚回国,一定累了,有事下回再谈吧!”孙亮拿着那本特刊,对淇淇点点头。“这一本我直接带走了,以后继续加油。”
“谢谢总裁。”
淇淇笑得双颊嫣润,眼涟盈盈,笼置在头顶上好几天的乌云,首度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