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功夫,寇京海出来了,他的手里居然捧着一个大花篮走了过来,水灵灵的鲜花,在烈日下,是那么地醒目。
彭长宜瞪大了眼睛,赶紧把车门从里面打开,寇京海就将花篮放在了后座上。然后才坐进驾驶座上。
彭长宜说:“你浪漫错地方了,买花干嘛?”
寇京海说:“这你就不懂了,尽管咱们看的病人是老妪,但也是女人,是女人,她就喜欢花儿,看着花儿,她就会精神愉悦,心情舒畅,甚至激动兴奋,这一激动兴奋,兴许就会想起年轻时的浪漫时光,这样,有助于她的恢复。”
彭长宜笑了,说道:“送花就是送花,还跟人家叫老妪,真损。”
寇京海说:“老妪可是个文明词,你别诋毁我,我嘴就是再损,也不可能去损一位我敬重的老人,而且是生命垂危的老人。唉,有你我就好不着。”
彭长宜笑了,说道:“这可不是一天半天的事了,你有我肯定好不着。对了,你光买花了?没买点其它的东西,比如水果,营养品?”
寇京海说:“懒得买那些东西,你又不帮我拎,我拎得过来吗?再说了,买什么都不如给钱,给钱最实惠,我兜里可能还有两三千块钱,一会给他们放下,我就说是咱俩的意思。”
他一边说着,就一边将车子驶进医院的大门口。
彭长宜说:“那是你自己的意思,别捎上我,我几乎每周回来都去他家看看,你给,就是你的意思,跟我没关系。再说了,你就说是咱俩的意思,部长也不信,也知道是你一人出的。”
寇京海笑笑,说道:“哈哈,老部长这么了解你?”
“废话,我总来,用不着搞你这一套。”彭长宜故意撇着嘴说道。
寇京海笑笑,说道:“这次我还真是有段时间不来了,所以表示一下也不框外。对了,听说前些日子江帆和小丁回来着,还给他们撂下五万块钱泥,王主任不要,后来他们说是借给他的,他才收下。我一想,人家都给钱,咱们尽管没有准备,身上两三千还是有的,两个大人,又不能空手去,就买了这个花篮。”
江帆和丁一回来彭长宜是知道的,五万块钱的事彭长宜也知道,部长告诉他了。他说道:“你听谁说的?”
寇京海说:“那天下午,江帆他们刚走,我就到了,那天也是没事,开车转到了这里,你去泰山了,我闲的慌,想找人喝酒,才想到能跟我喝酒的人,除去刘忠和田冲,也就剩下王主任了”
彭长宜说:“呵呵,没有那么悲观吧?”
寇京海说:“怎么没有?当然,我说的是老弟兄们,你像曹南和小林都不算,曹南我们俩天天见面,我指的是我们曾经的那几个老哥们,黄金那样了,姚斌走了,你党校学习去了,而且死活不开机,现在刘忠和田冲据说血糖都高了,都不能喝了,你说,我除去去老主任家,还能去哪儿?”
想起黄金和姚斌,彭长宜也很感慨,他说了一句:“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是啊,我岁数比你们大,所以我就怀旧,怀念旧的感情,旧的事。那天上午,去黄金家转了转,撂下两千块钱,唉,你说贪污的钱要真是给老婆孩子花了也行啊,就他们那个家,要说出了一个贪污犯,谁信呀?”
彭长宜深深出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寇京海继续说:“我下午转到王主任家后,江帆两口子刚走,我听说后立马就给江帆打电话,他们已经上高速了。当时那五万块钱就在茶几底下放着,王主任告诉我说是江帆两口子撂下的。”寇京海又说:“这两人还真是很有情有义的。”
彭长宜没有说话,他沉默了,不知为什么,他又想起了舒晴
头下车的时候,寇京海拉开手包的拉锁,点出了三千块钱。单独放在口袋里,然后下车,抱出花篮后,说道:“长宜,你看我这老脸,配这么娇嫩的鲜花也不合适啊?要不你抱着吧?”
彭长宜“哈哈”笑了,甩甩胳膊,说道:“谁买的谁抱,当时你玩浪漫的时候就该想到谁抱的问题。”
寇京海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唉,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彭长宜笑了,说道:“我就官比你小也得压你,又不是没领教过?”
寇京海也“哈哈”笑了。
寇京海抱着花,尽管这在医院很常见,但仍很显眼,好多人没认出彭长宜,却认出了寇京海,因为他抱着这么一个大花篮,的确很显眼,尽管他也戴着大墨镜,不时有人过来跟他打招呼。在等电梯的功夫,寇京海小声跟彭长宜说:“我这是第一次捧着鲜花来看病人。”
彭长宜笑了,小声说道:“为了让老妪重温年轻时候的浪漫时光,你辛苦一点也是值得的。”
寇京海只好硬着头皮,抱着花篮上了电梯。
等他们找到病房时,就见部长夫人正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输液,还吸着氧,旁边有两台仪器。
这是个单独的病房,屋里除去大夫,还有部长一家人。看见他们来了,王圆接过寇京海手里的鲜花,放在妈妈的床头。雯雯就搬过来两个小凳子,请他们坐下。
彭长宜看了看部长夫人惨白得没有血色的脸,轻声问部长:“我上周看阿姨气色不错啊,精神也好,怎么忽然又住院了?”
部长一听,轻轻捅了一下彭长宜,就拄着拐往出走。
彭长宜跟了出去。
寇京海见他们出去了,他没有动,从兜里掏出三千块钱,交给王圆,说道:“我来的次数少,不像彭长宜,他总是来,这是一点小意思,你收下,看着给妈妈买点顺口的吃。”
王圆推脱着说道:“寇叔,我妈这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你们都没少尽心尽力,心意我领了,钱不能要。”
寇京海说:“这事跟你没关系,是我对阿姨的心意,你只是负责代收一下。”
听寇京海这么说,王圆才将钱接了过来,压在妈妈的枕头下。
寇京海看见了王圆的儿子,就说道:“少让孩子到医院来,不是什么好地方。”
雯雯说:“我爸爸来,他非跟着。”
寇京海说:“一会跟大大回去。”
王子奇摇摇头,说道:“我跟爷爷一起走。”
楼道外面的一个观景台上,王家栋跟彭长宜站在外面,夏天上午的太阳非常刺眼,但是医院没有清静的地方,他们只好来到这个观景台。
王家栋说:“上周是好好的,而且这次化疗后恢复了三四天,胃口也不错,能吃进东西去了,气色自然就好,我们都很高兴,感觉她在见好。可是,昨天我接了一个电话后,晚上她的情况就不太好了,连夜小圆就给送医院来了。”
彭长宜一惊,问道:“谁的电话?”
“嗨,小卓的。”王家栋说道。
彭长宜怔住了,说道:“哦?她出来了?”
王家栋说:“没有,是监狱的工作人员打过来的,意思是她患了严重的抑郁症,几次自杀未遂。她也没有什么亲人,每次探监的时候,看着别人都有家属来,就她没有,心里也高度苦闷,工作人员听她说有我这么一个老领导,所以就希望我能去看看她,帮助狱方做些疏导工作,结果这个电话让你阿姨听到了,尽管没有跟我吵闹,但到了晚上情况就明显不好了,谁都理,就是不理我”
“又没跟您吵架,您怎么知道是这个电话的原因?”
王家栋无奈地说道:“嗨,都处一辈子了,她的思想活动我还能不知道。她如果跟我吵一架,有些话说出来就没事了,现在她显然是不愿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