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段时间李彤又开始忙着申请永久居留权,想找她聊聊天都抓不到人影。因为她在新加坡算是工作,有资格申请。又刚刚公布女的也可以帮老公申请,这样的话程刚就可以先过来,别的以后再说。李彤申请永久居留还挺麻烦,又跑移民局,又跑公证处的。要准备很多材料,证件,忙的不亦乐呼。张静好不容易见到她说几句话,她也心不在焉,又念念叨叨地拿起备忘录检查着,看还有什么手续漏下的,忽然又想起忘记让家里寄出生公证过来了,马上又急急忙忙地跑去打电话。刚刚才从移民局回来,还没怎么喘口气呢,看她行色匆匆,心事忡忡的样子,张静又怜又叹又气。关键是还要忙着做实验,李彤她们的老板没有张静的老板那么好,常常下来视察,看看大家有没有做事,一点都放松不得。在学校里就是这样,生死都掌握在这一人的手里。遇到一个好的导师自然幸运,要是不好也只能自认倒霉,李彤她们的老板也还没那么糟啦,有的导师就整天逼着你给他干活,而且还拖着不让你毕业呢。可是这个小女人,本来就干干瘦瘦的,这阵子折腾得好像更瘦了,以前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现在却是一副女超人的样子。又想着家里的那两个小女人,心里有些茫然,痴情的女人们啊,那些男人值得吗?
转头看到正和师兄吹牛的高峰,又气上心来,这些臭男人,根本不值得。最近张静不大理高峰,因为他刚刚和艳玲分手。虽然张静并不是很喜欢艳玲,可是高峰的态度实在让人生气,就好像换了一件衣服一样无所谓。再怎么样也是一段感情啊,他就这么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轻轻松松地分了手。李彤还没这么忙的时候,评价是“男人还不都是这样,对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就是这样冷酷无情的。” “不喜欢早说清楚啊,就别开始嘛,这算什么啊,一点都不负责任。”“你怎么知道人家没说清楚啊。不是连你都看出来了,高峰根本就不喜欢她嘛,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谁说得清楚啊。你呀,就别在那儿瞎操心了。”一习话说的张静哑口无言,只有气那个艳玲自己太傻,更重要的是还长了高峰那种臭男人的威风 。哼,虽然李彤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她还是对高峰爱理不理的。
张静心里是颇有那么一点女权主义的,最讨厌人们说女人做什么事情不行的话。如果你不小心说了这样的话,又恰巧被她听到,那你可就倒霉了。这是高峰的切身体会,她一定会揪住你,不停地义愤填膺地质问你,并且不把你说到心服口服地承认女人一点都不比男人差绝不罢休。在终于不厌其烦,认同她的观点的时候,也绝不能敷衍了事。既不能随随便便地说,行了行了,我同意你的观点行了吧,你说什么我都举双手赞同。也不能为了早日能摆脱她的纠缠,改为一味地吹捧女人,说女人什么都比男人强。这样会使她觉得你的问题更加严重,犯了错误不要紧,但态度一定要诚恳,这样应付了事是她绝不能容忍的。高峰最后总结了一下经验教训,在承认错误的时候,一定要十分有诚意,要很深入地检讨自己的思想变化过程,并且要经过举例,推理等等论证过程支持男女平等的论点,说到自己都感动不已,几乎声泪俱下的时候,张静才会满意,认为自己终于又改造了一个新人,放你一马。
高峰在形容张静的时候,当然用了十分夸张的手法。事实上张静觉得自己现在在对待这个问题上已经很中肯,很成熟,没有以前那么偏激了。一贯喜欢分析的张静也搞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对女生怎么怎么样的字眼变得十分敏感,不过不管怎样女人懂得要维护自己的尊严是一件很自然的事,虽然有许多让她不解的女性也很灭自己志气地站在男性的一边。上初中的时候,一个女的物理老师很喜欢男生,老是说什么女生脑袋不行,只会死抠,小学时可能还行,以后很容易就会被男生落下。要想考大学的话,学学文科可能还行,可以死记硬背的。张静很讨厌这个老师,老是想,难道她自己不是女的吗,莫名其妙。
不过她男女平等的意识还早于初中,应该是在小学的时候。那时大家刚刚懂得男女有别,男生和女生忽然就变得老死不相往来,甚至变成两个对立的阵营。小男生们为了在同性当中不被嘲笑,常常要和周围的女生划清界限,甚至以打击欺负女生来扬威立腕。当时张静的同桌是男生当中的一个小头目,向来和张静针锋相对。因为张静也很厉害,他也不敢怎么太欺负她。只是在书桌上画画三八线什么的,张静一不小心过了线,就狠狠地捶她一老拳。当然张静也不含糊,他过线的时候,就拿圆锥狠狠地扎下去。那次是一次体育课,老师让大家练习玩吊环,因为女生没有力气,老师只让女生抓住吊环前后荡几下就算完成任务。叫到张静的时候,她有点犹豫,看着高高吊在半空的吊环真的有点害怕。老师看到她的样子,就安慰她不敢玩也没关系,只是个练习,可以在一边休息。本来这件事就可以这样过去了,可是张静的同桌这时候在一旁起哄,这都不敢,丫头片子就是没用,他的那帮虾兵蟹将也哄笑起来。张静立刻一声不吭地踩着椅子爬上了吊环,抓住吊环,撤了椅子,才发现真的不容易。张静的小胳膊没有一点力气,不用说荡起来了,就是这样抓住吊着可能都坚持不了多久。男生们在片刻震惊之后,又开始吃吃地笑了起来。张静咬咬牙,一使劲儿就真的荡了出去,然后就趴在了地上。凭张静的力气,荡起来之后根本就抓不住吊环,所以就飞了出去。鼻子马上就流血了,老师吓坏了,赶紧叫几个学生把张静护送到学校医务室。虽然鼻子很痛,而且后来还一直扁塌塌的,张静还是觉得很痛快。因为她的同桌也被吓坏了,之后很久都没再找过她的麻烦了。离开去医务室之际,张静高傲地看了他同桌一眼,心中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每当想起这件往事,张静就忍不住好笑,现在自然不会像那时那么幼稚。她可是很系统很深入地研究过这个问题,让她重拾这个研究课题的是大学时理化楼看门的老大爷。报考大学的时候,她选了物理系,一个据说女生很难学好的专业。上了大学,人都比较成熟了,没有人再欺负女生了,所以张静几乎忘记了这件事。那天她和一个好朋友英子上晚自习,讨论问题忘了时间,从自习楼里出来时已经很晚了。看门的老大爷就和她们聊了几句,知道她们学的是物理,就嘟嘟囔囔地说女孩子好好的学什么物理呢,学点外语,文学艺术什么的不是挺好。都学傻了,这么晚还不回宿舍,再说也学不好。张静听了不服气,就问,大爷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一定学不好。这还用说吗,看看大物理学家有几个是女人?这老大爷知道的还挺多,也就一个居里夫人,你们还能个个都当上居里夫人?这栋楼里出来进去的学生我见得多了,杜琳你们认识不?高你们几届,现在读研究生的。本科的时候和你们一样,学习挺好的。上了研究生,谈了朋友,心思就不在学习上了,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朋友出去看电影什么的。女孩子嘛,就应该这样,学什么物理呢。张静还要争论几句,被英子拉走了。还听到老大爷唠叨着,女人嘛等结婚生了孩子心思就更是都放在家里孩子身上了。
本来这个老大爷就把张静气坏了,没想到第二天上实验课的时候,又被带实验的女老师气的目瞪口呆。实验课是分组上的,别的组已经做上十几分钟了。张静和英子这组的老师才姗姗而来,不管怎么样总算来了,可以开始做实验了吧。谁知那个女老师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条丝巾,兴致勃勃地问她们怎么样,说是别人从杭州给她带回来的。张静和英子应付了几句,见她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只好提醒她该做实验了。哎呀,等一下嘛,有什么关系呢,这个颜色配什么衣服好看呢。下了课,张静愁眉苦脸地想下节课她会不会又和她们讨论她小孩的问题,难道我们以后真的也会变成这样吗,这可真是糟糕,为什么会这样呢。
回头一看,英子也正忧心忡忡地低着头。经过一番调查,研究和讨论,最后张静和英子终于就这个得出得出了共同的结论。男人和女人的确在许多方面有所不同,比如心理上女人比较细致,男人比较粗糙,比如体能上,女人的确不如男人,吊环事件就说明了这一点。可是从没有证据显示女人智力上输于男人,为什么女人在自己领域成功的例子就廖廖可数呢,甚至在女人擅长的语言方面也输给男人呢。答案就是是社会和世俗对女人的束缚和影响。虽然现在不会像旧社会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社会给女人定义的位置始终还是家庭。
人们莫名其妙地认为女人总是要为家庭负更多的责任。观念落后的农村就不用说了,即使在城市,同样在外辛苦工作的两个人回到家来,也是女的承担绝大部份家务,做饭洗衣,打扫,教育小孩,照顾老人。男人回到家两手一甩什么都不管,喝喝茶,看看电视,报纸,和街坊邻居聊聊天,下下棋什么的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女人已经应该很满足了,因为他还没出去喝酒赌博什么的。如果男人比较体贴的,偶尔帮忙做做家务,女人就更是应该感激涕零了,从没有人意识到这其实是他们对家庭应尽的责任。要是换成女人把家庭和孩子抛在一边,即使是为了正经事,比如工作,也会遭到非议甚至谴责。两个人越讨论越义愤填膺,更阴险的是,张静很苦大仇深地补充,有很多别有用心的人热情讴歌美化赞美女性的伟大牺牲精神,为家庭,为丈夫为子女的牺牲。让好多人包括很多女人自己忘记了女人应该有的自由和权力,以为女人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甚至为此而感到骄傲自豪。为什么牺牲的总是女人?难道女人就不应该有自己的梦想和追求吗,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首先都是人,然后才是男人和女人,再然后才是别人的女儿,儿子,妻子,丈夫,母亲,父亲吧。可是女人好像生下来就是女人,除了作为一个女人,妻子,母亲之外的作为一个人所应该有的自己的生存价值就被忘记了。是啊,是啊,英子也急忙加入自己的研究结果,除了忘我地沦落为贤妻良母之外,还有人也别有用心地美化爱情啊,还有夸大女人容貌的重要性,这样剩下的一批女人又都把精力用来追求爱情和美丽了。唉,两个人摇头叹气,最后击掌为盟,无论以后怎样都不会忘记要努力实现自己的价值。
每次回想到这段往事,都让张静感到十分温馨。她后来选择出来留学也是基于这种想法吧,年轻的她心中总是有一种激情在膨胀,鼓动她张开翅膀去飞翔,去追寻自己的梦想。英子毕业后在本校读了研究生,一年后也留学到了德国。唉,可是志同道和的人毕竟少有,眼前就有两个是整天爱情,爱情的,毫无理想,还有一个是整天老公老公的。真是,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