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屋 > 都市 > 勾魂草 > 第十八章
    十八
    吴能走后,雪哭了一个通宵。她想起了任新,想起了吴能,更想起了缑佀。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她哭天抢地,恨自己生为女儿身。
    她刚来农机厂那会儿是被安排搞宣传的,吴能总是今天材料急明天材料改的托词去她的宿舍。雪虽对他总是下班后来去有疑虑,但见他来了还算正经,也就迁就下来。当然,吴能总是要把漂亮二字挂在嘴上的。漂亮也不是谁的专利,比自己漂亮的也不计其数,能犯哪家的忌吗?雪觉得这事也很难说出一二三四,便没有声张,任新当然也不会知道。到后来,随着来的次数增多,雪不得不有些警觉。就是有工作关系挡些风雨,时间长了未免也会生出许多的闲话,还不用说个别人专门爱无中生有的制造些桃色新闻。到那时落得里外难堪,谁能担得起那些好说不好听的故事。吴能再来时,雪便婉转的说明了此意。
    厂长,我想跟你商量个事。雪试探着说。
    什么事,你尽管说。还说什么商量,你太客气了。吴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因为这是雪第一次主动找他说话。
    以后工作的事咱在办公室里说行吗?总让你下班后跑来跑去的,我心里过意不去。知道的是有急事,不知道的还不说我工作不主动,没眼力,是个不捻不转的陀螺,叫人怪难为情的。
    哦,我当你有什么大事,这算个什么事?你没来前,我不也是这样工作吗?让人说三道四有时是免不了的,光听蝲蝲蛄叫就别耩地了。嘛事有我呢,别说没人敢说闲话,就是有,我看也是吃肥肉吃滑了嘴,鸟食碗儿不想要了!我抛家舍业,没黑没白的辛辛苦苦为的嘛?还不就是个工作。这你放心,有那个工夫多考虑考虑工作。吴能振振有词。
    不是------厂长------
    不是什么,有什么事很不好意思说吗?
    我是说------你我年龄虽然相差一倍多,总是男女有别,时间长了落下个闲话,对你我都-----
    哈哈哈------看你年纪轻轻,脑袋还挺复杂的,你不说我还真没往这方面用什么心思,你这一说,倒给我提了个醒,我跟前儿也没个孩子,以后咱就父女相称吧。我认你做个干女儿,不就免了许多的闲话。
    那怎么能行呢,现在那还时兴这个?再说这事儿也得跟家里商量商量,任新那里也得透个气才行。别说他们不一定同意,就是同意,我就得也不妥。人家谁也不是实心眼儿,还不都说你是在做障眼法?到那时不但不能消事,反而会添更多的麻烦,这事万万不行。
    吴能见雪死不同意,也有些不耐烦。——既然你这么固执,我就和你说个实话,你刚才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我对你的安全有些放心不下。缑佀那小子是个什么人,你不了解,我最清楚他是四两还是半斤,要是有一点儿人心眼儿也是偷来的。起初我也并没有多想,因为他和任新有那么铁的关系,往别处想就对不起人。任新处世太实在,太重感情。缑佀太狡猾,又是**儿出身。他俩要是较量起来,任新还能占着便宜?我一琢磨也只有我能在这里边搅和搅和,免得缑佀欺负你。这事我跟任新打过招呼,他说为了工作不会在意。说个良心话,从一开始我就拿你当自己的孩子。我真没想到,你思想还这么复杂,倒把我想成了个监守自盗的了。
    雪心里介意归介意,吴能的一番话就把她说得找不到了东西南北。——厂长,看你还真的生气呀,我是说凡事都力争做到圆满,万一生出是非就晚了。你是一番好意我早已心领,你不是说已跟任新说过了吗?既然他知道,别人眼睛无所谓了,我的意思是有工作还是尽量放到办公室去做好。
    算了算了,事说开了我就没跑这冤枉腿。和你们这些涉世不深的女孩子打交道,这心啊,真是总叫人大起大落的。亏我心脏还好,要不就得作下心病。
    路子出人意外地蹚了个贼顺,吴能好不高兴。凭自己几十年风月场的老辣,这些年轻人在自己的手里还不都是些吊线的玩偶。不错,他是在工作中和任新谈起过雪。——你们都年轻,雪又是新来乍到,各方面你得多关心她,免得叫人说咱这破厂子的人一个个大得受不了。工作上,虽然原来也是搞文字工作,但毕竟和厂里不一样,上传下达的,可能也有些不习惯,这些有我指点指点也就行了。我看她也是个聪明的孩子,用不了多少时间就熟悉了。从报社来的工厂,就象从大机关来到了杂八地。说大了是为了企业文化的发展,说小了还不是为了你。话又说回来,别看咱这厂子不怎么样,想来的也有的是,我不张口,谁来得了?你在厂里是骨干,我这不算笼络人心,也是照顾情绪。说得冠冕堂皇一点儿,我这是破格求才,这么说来就是一举多得了。
    任新见他说得诚恳,虽有好多自我表功的成分,自己心里有数就完了。便说:调动的事,我心里有没有垒着坯。至于工作,我虽然也爱好文学,但对公文一类也是外行,所以对她也没有什么帮助。这方面的事,你就费心指点好了。
    吴能听了,自然是沾沾自喜。他费了半天的口舌,要得不就是这句话吗?有了任新的特许,也就有了名正言顺的通行证。即使图不到什么实惠,常近距离的听听那银铃般的声音,单独欣赏那迷人的曲线,专利的嗅嗅那醉人的体息,绝对是一剂舒筋活血的良药,一席奢侈的精神大餐。
    任新虽年轻,但忠厚且心细,是个大智若愚型的人。思维新潮,行为却有些守旧。崇尚浪漫却反对放荡不羁。衣着喜欢标新立异,却反对怪诞不经。生活主张多姿多彩,却又反对浮浪奢华。他有农村人的敦厚,少了些城里人的善变。他爱自己的家,爱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他总说不爱家者何谈爱国,不敬父母者难为忠良,不心及兄弟姐妹者难有谦和。任新谨遵家训的结果是为事略嫌古板。害人之心没有,防人之心欠缺。对缑佀、吴能之辈都放松-----不-----简直就是放弃了应有的警惕。雪对人对事的难以驾驭不能说与他不无关系。凭着男人的本能,任新也并非没有多想一点儿,但那只是一闪念的当儿便自我否定了。他以为雪能处理好一切,还不至于在这方面耗费太大的心思。他在雪的屋里不是没碰到过吴能,为了工作又有什么可指责的呢?
    雪的善良,使她平心静气地接受着周围的一切。她从来不指责别人,有的只是暗暗地自责,总认为自己太过于无知和单纯。其实,雪已臻于完美,她的悲哀在于被人利用了自己的单纯------不,应该说是善良,而自己却全然不知。她有时也对吴能刻意的亲近有过反感,对他的动手动脚也坚决制止。但她又认为那可能是人熟无忌的一种表现,还不至于是想入非非。她原谅了,也容忍了,没想到她的原谅和容忍却导致了吴能的变本加厉。好在还没等吴能做出那伤天害理之事,便出了任新的事,缑佀的事。她现在才开始感到吴能的下一步可能要做些什么。她愤怒了,愤怒里夹杂着些许屠刀下绵羊的恐惧。
    雪使劲的带上了房门,那摔打出来的撞击声犹如一个无助者的呼喊,若在夜深人静时定会惊破苍穹的。她踉踉跄跄地跑回家中,却忘了钥匙,她烦躁的拍打着那扇本不应拍打的家门。
    谁呀?是奶奶慈善的声音。门刚开一缝儿,雪便倒了进去,把毫无提防的奶奶撞了个趔趄。
    出什么事了?奶奶惊恐的看着雪红肿的眼睛。凭女人的直觉,便意识到了意外。奶奶没有再追问,却早已老泪纵横了。
    雪在奶奶的怀里呜呜地哭个不停,奶奶自责是自己害了孙女儿。自己要是住在乡下,也不至挤得她到单位去住。女孩儿家怕得就是这个,下班回来的爸听说后捶胸顿足。他恨自己没有能耐,没有给孩子们挣下宽房大屋。
    时近下午一点,莲还没有回来。爸说不等她了,就先吃吧,等莲回来自己再热。
    家里出了这事,全家人哪里还有胃口,饭虽简单,但谁也没有动筷儿。爸怕奶奶伤心过度有什么意外,便劝雪不要再哭,别让奶奶再跟着着急。
    凡事好较真的奶奶非要到公安局去告缑佀,一向沉稳的爸爸却拦住了她老人家,说这事还是不要张扬为好,别人担得起,闺女担不起呀。他说去找来任新商量一下,又被雪制止了。雪说由于自己的无知已经对不起任新,她不愿再给任新添事。不管他原谅不原谅自己都不能告诉他,会出人命的。
    那就找你们厂长去。爸说。雪说不行,那就更把自己推向了火坑。
    人真是越急越没了主意,眼看到了上班时间,爸给单位去了个电话说家里有事,免得单位来人询问。整个下午屋子里就如同阴云密布,除了眼泪还是眼泪。不觉天色已晚,爸将中午没动的饭菜又热了热,强哄着奶奶吃了几口,其余的人又都没吃。
    晚上十点半了,莲还没有回来,心里七上八下的爸便打电话到莲的单位,问是否加班。得到的回答是没有加班,并说厂里也正想找家里问问莲下午为什么没来上班?说莲是上午在班儿上被一个男人叫走的。
    什么?莲没有上班?爸的手在颤抖。他风风火火地撞进缑佀家,小艺说没来,他们全家也正纳闷儿缑佀怎么一天没回家呢。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爸的火儿没处发,直骂自己没用。
    别骂了,关你什么事?都怨我自己。你们别急了,我知道莲在哪儿,我去找。雪噌地从炕沿上站起来,疯了似的朝门外跑去。
    事情果然不出雪的预料,是缑佀劫持了莲。
    自从缑佀强暴了雪以后,自知闯下了大祸,人义两失结局不可避免,闹不好还得坐牢。怎么办?穷途末路的缑佀自然想到了莲,他觉得只有莲可以救他,否则,别无他路。他深知莲的懦弱和逆来顺受,便假说有急事需她一块儿去一趟。莲问他什么事,缑佀只说到了地方就知道了。莲要先回去请假,缑佀不让,说事关重大,已来不及了,等回来再补吧。莲见他慌里慌张地样子,猜想准是又办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因为自从他们交往以来,莲跟着担心受怕不说,还为他吃了不少的苦头儿。这个表面是人暗里是鬼的畜生,枉披了一身光光亮亮地人皮,男盗女娼的勾当从来就没有停手过。外面的风声紧时,老实一阵子。风声稍有平缓,他便疯狂起来。白天人模狗样的在厂里上班,太阳一落就成了地地道道地鬼魅。扒窗入室,绑票洗钱什么都干。又一次在郊区玩弄女人时,不小心竟摸上了二柳儿的彩儿。那外地女人仗着二柳儿的势力怕过哪个,别说不给钱,身上的钱不全放下你就甭想走。玩儿这个从来不知花钱是嘛事的缑佀能吃她这一套?提起裤子就骂了她个北不认。那女人并不示弱,又是撒泼又是叫骂,声言哪天给缑佀擢下来喂狗!把个缑佀骂得火撞心头,嗖地从腰间拔出明晃晃寒气逼人的尖刀,那女人就象小孩子的狗鸡鸡,硬得快软得也快。——啊哦,大哥,你还真和老娘们儿动真格的,我们这些人虽然就是办那事的材料,但也不能任谁也行。就是咬了牙依了你们,你们玩儿高兴了,不给精神补偿费倒也算了,给个高兴钱并不为过吧?要看你这个样子,也算是个侠客。同为江湖人,事先也没通个名姓,你脑门儿上也没个标签儿,说到哪儿也怨不得我。现在大哥既然亮了身份,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们这帮姐们儿还不都得靠你们这各路的豪杰给口饭吃?今天这叫熟不打眼生打眼,别说钱,就是俺们上赶着你还巴不得呢。那女人说着又故意翘了翘大腿。——还行吗?大哥,不解气就再来一回。哈哈哈-----
    缑佀还真是被她这一套花词说得没了气。心想,老子还没遇见过有哪个敢在面前耍回光棍。他哪里知道,这女人早已背地里差人给二柳儿打了传呼,她现在用得是缓兵之计,想拖延点时间等二柳儿回来。
    没有两袋烟的工夫,二柳儿果然如天而降,似野魔归山,一进院就公鸭嗓一伸:是谁他妈活涨月儿了,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话音未落,人已到了屋里。那女人也立刻变了脸,一把抄住缑佀的前胸,紧接着就是个兔子蹬鹰,把个毫无戒备的缑佀踹了个仰面朝天,嗷嗷怪叫。
    哎呦,这不是大哥吗?二柳儿定神一看原来是缑佀,急忙弯腰将他扶起。——你看,这可真是照着镜子骂街,自个儿不认识自个儿了。随后他又朝那女人骂道:你个浪娘们儿,这是咱大哥。看这事闹的,差点儿没让俺哥俩为你个****动了手。他转身扶缑佀坐下,说:大哥,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听人说你已出道儿了,谁知你还真是本色不褪。这儿是兄弟的地盘儿,这娘们儿------啊-----啊----就算是你弟妹吧。这儿所有的女人,老的小的,包括老板娘,你都可以随便儿。女人嘛,还不都是那么回事儿,我这娘们儿你要是看着顺眼,兄弟就让给你,我也正想换换呢。
    什么?**玩儿够了给我呀?你这不是耍大哥玩儿吗?
    不是,大哥,我这个人不会说话你还不知道,好话到了我嘴里也说不好。大哥,今天这是你,换个人谁敢摸摸她?扔给他个裤衩子闻闻骚那就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
    行行,别又跟我来这一套了。我还有事,改日再玩儿,我走了。
    有车吗?
    路上不有的是!感到栽面儿的缑佀强撑着流氓式儿。
    还劳你到马路上,栽我的面儿还是栽你的面儿?看这院子里的车了吗?都是咱的。二柳儿说着,便朝屋里吆喝:这是谁开的车呀?在哪个屋里磨蹭呢?掉里头出不来了?要不要报110来个打捞队呀?
    正在屋里和妓女鬼混的司机急忙搭话:是我的,是我的。
    麻利点儿,完了事儿送送我这位哥哥。二柳儿命令似的。那人哪还敢再什么磨蹭,说一会儿回来再接着,便草草整理了一下衣裳跑了出来。
    是哪位呀?上车吧。
    说你快,你还真他妈快,倒桶水撒泡尿不也得个工夫儿。二柳儿讪笑着。等缑佀上了车,他又对司机耳语了几句,便说:道上小心点儿,出了事我扒了你的皮。快去快回,被窝儿还凉不了。快去吧,都快十一点了。
    缑佀格外高兴,他知道十一点正是莲下夜班的时候,就让司机把车直接开到了莲的单位门口。莲正巧出来,缑佀招呼她上车,莲推说太晚,有事明天再说。缑佀哪里容她分说,一把将莲拽上车来。夜里车少人稀,眨眼就到了莲的家门口,车稍稍一停,待莲下了车就又朝缑佀的家开去。完成了任务,司机又跟缑佀象征性的说了几句诸如‘有事说话’之类的客套,便回去了。
    那司机回来后,在二柳儿耳边嘀咕了几句,又向二柳儿眉飞色舞地描述了一番莲如何的漂亮,如何可人,就迫不及待地接着做那半截子美梦去了。
    有些事还真是过三不过五,这天,莲下夜班后突然失踪了。缑佀琢磨必是二柳儿所为,便径直找到了那家黑店。二柳儿象预先知道似的正在门口等候。——大哥来了,快屋里请。
    别屋里请了,我是来要人的。
    大哥还算知趣,我二柳儿明人不做暗事,人是在这儿,咱得把话说在前头,你玩儿了我的老婆不能白玩儿。人,我也不要,玩儿两天就还你,这样既把事摆平,又不伤你我哥们儿义气。
    缑佀一听暴跳如雷。——二柳儿,****你姥姥,你个王八蛋竟吃到了我头上来了!
    大哥,你也别叫唤,我二柳儿是跟着你干过,可你给我什么好处了?不就是个车卒马弁,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如今我二柳儿也算混出了个人模样儿,你也方边打听打听,周围几十里谁敢在我头上动土?你就不给我这个面子,愣是骑在我脖子上拉屎。你当还是从前的二柳儿呀?奶奶的,****你姥姥!你若识相,把人放心乖乖走人。不识相咱就亮亮招数,也让你领教领教二郎神的三只眼。兄弟们-----随着二柳儿一声叫喊,屋里院外立时蹿出了几十号人,高矮不等,肥瘦不均的散落在日光灯下,大有阴曹地府的气氛。
    缑佀是过来人,懂得行里的规矩。知道眼下来硬的不行,闹不好小命儿就得搭上。便学了个戏班里的变脸,皮笑肉不笑的抱拳打躬:兄弟,你我可是多年的交情。你就是不计前情,来日还是方长久远,谁不在谁门前过呀?上次是哥的不对,但不知者不怪罪,这理谁不知谁不晓呀?别人不了解我,兄弟你还不知道?我缑佀虽在江湖上没混出个像样的脸面,总不至明出大卖的戏友之妻吧?那天的事,我可以掌脸赔罪,要不就让弟妹提个条件,只要弟妹消气顺心,怎么都行。
    那女人一听这话,便说:好,够汉子!是个识相的种!我本想让你怎么给我弄的怎么给我舔干净,就凭你这几句话,咱就免了。可有一,你兄弟的脸面也还得挽回,我看这丫头文文静静的,不是疯疯扯扯的那种,跟了你也着实的可惜。今儿要硬是破了人家的身也是造孽。我说一句,叫丫头在你兄弟脸上一边亲一口就算了了。
    二柳儿瞪了那女人一眼,知道她哪里是可怜丫头,分明是醋意大发。但众目睽睽,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不如人情就做到底,便说:亲我两口有什么用,还不就是个逗我心里痒痒。我这么做也是一时邪火烧头,现在想起来也觉得不太对得住大哥。其实你今天不来,待会儿我也会亲自给你送回去。兄弟之间为个女人动刀动枪的,还不叫人家笑话死!得,事儿也算说清楚了,我把人原样奉还。兄弟以后还是兄弟,我二柳儿决不食言。车呢,送大哥回去。
    瑟缩一团的莲在车上依然颤抖不已,她哪里经着过这种劫难?做梦也没想到缑佀竟是个人面兽心的无耻之徒。缑佀要她回去不要和任何人告诉,就说是送一迷路人回家所致。如若不然,还会有更大的苦头,很可能要殃及全家。胆小怕事的莲违心地依从了,但从此她就象变了个人,没有了欢乐,没有了笑容,也没有了如花的美丽。郁郁寡欢的生活使她年轻的心憔悴了,憔悴的让雪,让全家人惊诧。
    谁知那事去这事又来,穷凶极恶地缑佀这次将莲带到了一个废弃的战备暗堡,直截了当地和她挑明了一切。狡诈缑佀突然跪在莲的面前,时而痛哭流泣,如丧考妣。时而信誓旦旦,丑态百出。莲听了如邪气攻心,立时瘫坐在了地上。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屈服于这个魔鬼,她知道缑佀已是本性难移,她明白是自己的软弱豢养了这个畜生的野性。她断然拒绝了缑佀要她劝阻姐姐不要告发的企图。
    缑佀见莲态度决绝,便凶相毕露。——好,这样也好,那我们今天就同归于尽!知道这扇水泥门多重吗?不用上锁,我只要把门一关,谁也甭想再出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也不灵。不过,做咱们两个的合葬墓还算宽绰。不是都说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吗?
    莲惊骇了,她倒不是多么怜惜自己的生命,她觉得与缑佀这种衣冠禽兽死在一起也是耻辱。绝望往往能激起弱者的无畏。——什么,你要和我死在一起?你也配!你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你就这么死了倒也好,也让人世间善良的人们少一分恶心,多一点儿欢心。这世上的女人你糟蹋够了是吧?又想到阴间尝尝你妈妈姐姐的新鲜是不?我成全你!
    莲怒吼着朝缑佀的前胸撞去。缑佀摇晃了一下,急忙捂住了莲的嘴。他知道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哪怕是很微小的声音也会传得很远。莲拼命的挣扎着,她忽然想起了在什么杂志上介绍的少女防身术。她冷不丁一把抓住了缑佀的下处,缑佀立时狼嚎鬼叫起来。困兽的挣扎是疯狂的,几乎是在同时,缑佀的双手死死的扼住了莲的喉咙,顷刻,莲便松软了下来。
    缑佀见酿成了命案,霎时魂散魄消,瘫软如泥。歹徒们的心理是有共性的,不是在迫不得已的时刻绝不会想到死。他们大起大落的畸形性格,使他们时而心慈向善,时而又心辣手毒。善也善得让人心动,狠又狠得令人咋舌。他突然抱起尚还温热的莲悔泪狂流,他忏悔自己的罪恶,骂自己枉为人形。转而,他又怨恨世间的美好,他认为是世间的美好害了他。美丽助长了邪淫和贪婪,善良纵容了险毒阴狠。他恨自己分身无术去享受人间争奇斗艳的佳丽,荒谬的认为只有世界上没有了美的诱惑,他才能立地成佛。雪的悲哀是因为美丽,莲的悲哀又何尝不是因为美丽?是世上的美丽豢养了邪恶,被邪恶觊觎的美丽应当是最高贵,最值得骄傲的,更是悲哀的。
    应当说缑佀的忏悔是真诚的,但思维却是畸形的。他胡乱的想着-----忽然,一个黑影在眼前一晃直奔他的咽喉。被惊得魂不附体的缑佀本能的将头朝后猛地一仰,咣!重重地磕在了水泥壁上,立马儿就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有只手使劲地拉动了一下死狗般的缑佀,紧接着又狠狠地往他身上踹了一脚又一脚。
    伴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个不幸的家庭随之躁动起来。雪的爸没顾得问是谁,就急急地跑去开了门,两个人影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
    莲,你这是怎么了?随声而来的奶奶一把搂过有气无力的莲,问雪,——你是在哪儿找到她的?
    原来,莲被缑佀掐昏以后,受地堡阴潮的浸润,又慢慢地苏醒过来。当发现自己躺在缑佀的怀里时,无名怒火立上心头。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朝缑佀的脖子掐去-----没想到老天有眼,让那混帐东西自己磕死于无常。莲见缑佀已死,便摇摇晃晃地寻回家来,正好遇上焦急找她的雪。姐俩相见,抱头痛哭。过了一会儿,莲说缑佀已死,自己这就去投案自首。雪说,都这么晚了,奶奶和爸都急得团团转,不如先回家和爸与牛奶见个面说一声再去也不迟。莲说也行,就准备打个的士回家。晓城的后半夜,哪里还有出租车的影子,姐俩只得相互搀扶着走回家来。
    不觉已是天亮。雪见莲已安然入睡,便和爸说,不要爸再去上班,在家看好莲,千万不要让她出门半步。说自己到单位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其实,雪也是一宿没有合眼,她想了很多。她清楚地知道,缑佀虽是作恶多端的恶棍,私自打死他还是要负刑事责任的,就是正当防卫,过当也是不行的。想到自己的身节已失,以后也无颜面对任新,便决心替莲去投案。就是了却了自己的一生,能为一方灭除了个祸害也是值得。如若不然,还不知会有多少姐妹遭这孽障的毒手。雪先到了单位想交代一下工作,进了办公室还没有坐稳,门突然被人撞开。——啊!真是活见了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缑佀,真得是他!
    你还活着?亏你还有脸活着!雪的话虽是从牙缝里挤出,那质量却超乎狮吼。
    我为什么没脸活着?我还没活够呢!你们恨我死是吧?阎王爷不收,说我大限远远没到,又打发我回来了。不过,你还是放明白点好。还是那句话,你最好不要去告我,否则,别说你妹妹,就是你们全家都是我的陪葬!你打听打听,我缑佀什么时候不是说到做到?咱说好了,你要是不去告发,前账都一笔勾销,就当没发生这事。往后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一切相安无事。你顺便给你妹妹捎个话,叫她最好也放明智点儿,不为自己也得为你们全家着想是不?千不对万不对都是我缑佀的不对还不行吗?错了就改,谁没有个一时糊涂?不是说允许犯错误也允许改正错误吗?改了就是好同志。你们都是有文化的人,不至于和我一般见识。昨晚她要不是存心攥死我,我能那么------嗨!事已过去了,咱就不提了,一切从头开始。
    雪双目喷火。——你个无赖,无耻!
    骂吧,只要你骂着痛快,也好消消气。在这个事上我是对不起你们姐俩的,谁让你们长得那么俊呀?下辈子托生个丑八怪,咱绝对没这个缘分。不多啰嗦了,我还得开会去。何去何从,你们全家看着办吧。哼哼-----缑佀冷笑着。
    怎么办?雪如坐针毡。这个亡命之徒,杀人越货的事绝对做得出来。自己死了不要紧,还有奶奶,还有爸,还有------就是把他抓起来,几年后出来也定会复仇。思来想去,为了这个家,文静善良的雪选择了妥协。
    俗话说,人要是走了背字儿,小瓦片儿也会拌你个跟头。不知为什么,这两天又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吴能和雪的桃色新闻。说雪是个狐狸精,害了一个任新,又来害吴能,说雪就是那个商纣王身边的妲己。芶松把这事透给了吴能,吴能真的假的大喊冤枉。心里说自己想着雪倒是真,但并没有得到过什么实惠。吴能知道是有人在趁机打他的劫,便问芶松:你是在哪里听说的?
    还从哪里,全厂上下哪个不知,谁人不晓?有的说是雪勾引你,也有的说是你找得她,怎么说的都有,反正都说是你俩有那种关系。
    吴能有口难辩,只得怨自己花心气邪,才招来了这么多恶蜂毒蝶胡蛰乱凑,刺得疼还拔不出。他把勾韦叫到自己屋里,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勾韦却象热铁里的黑豆,噼噼啪啪炒了他个头昏。——你还来问我,我正想找你呢!你也不问问自己,对得起谁呀?你只听见说你了,人家说我什么你知道吗?我图了你什么了?你也思量思量,你是还能刮起阵风呀,还是能痛痛快快地下场雨呀?你也想当个真龙天子呀?三宫六院的陪着,天下的佳丽都归你才满足是吧?尿尿时你也自己攥攥,还有那根硬邦邦的东西吗?充什么能耐梗?二柳儿过去是跟我有过那么一腿,自从跟了你,咔嚓不就断了?你倒好,吃着碗里瞅着锅里。想换换口味是吧?行,也不是不可,不怕有人宰了你就行。雪长得靓谁看不见?有多少个人想着你知道不?你觉着你手里有那么点儿小权力就忘乎所以了,不用我动手,我只要鼻子翅儿一翘,就叫你下了油锅信不?你说任新是好惹的还是二柳儿是好惹的?哪一个站出来不掀你个跟头?
    哎呦,你就别说了,你说的这些我都承认,可那事要说心里想过谁也保不齐。我确实没有做,我要是真做了,你就是叫人把我千刀万剐也没有怨言,还不行吗?你先告诉我,你是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我就是听你说的。你当你天天长在雪的屋里我看不见呀?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
    那都是为了工作。
    为了工作?你得空儿就往我被窝里钻也是为了工作?这工作倒是个美差事,把老娘玩儿够了,又想把我当个补丁打是吧?早晚有一天我让你痛快够了,走着瞧!
    勾韦起身就走,吴能的膝盖立时没了骨头,忙抱着勾韦的大腿央求说:千万别那样,我改了还不行吗?我保证以后不上雪那里去了还不行吗?
    我谅你再有不敢!勾韦愤愤地说。
    说实在的,这事吴能确实冤枉,问题的起因是出在了缑佀。自从缑佀在雪身上做了那丧尽天良之事,怕雪声张,就跑到勾韦那里来了个恶人先告状,为得是先堵住雪和吴能的嘴,将来也好有个狡辩。他绘声绘色地胡乱编造了一通,说自己怎么到吴能的办公室谈工作,怎么听到雪的屋里有响动,又怎么把正如火如荼的他俩堵在了屋里,编了个天花乱坠,说得勾韦不由她不信。
    勾韦虽对吴能从来没有过什么兴趣,但他手中的权力和金钱是很诱人的。她在芶松、吴能、缑佀这几个男人之间随心所欲地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几个人都心中有数却心照不宣。勾韦知道缑佀的话里定有大半的水分,对雪与吴能工作上的接触也早有戒心,不过她并非出于醋意,而是怕雪抢走控制吴能的权力。所以她并不管事实有无出入,也不管缑佀是出于什么目的,反正是对自己有利,管它呢?有的没的一噗噗,就是起不到什么作用,起码是个警示。于是,她便找了个长舌女造起了谣来。
    这事对吴能来说尚可着急,而雪哪里能应付得了?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接连打击,使她的精神几近崩溃。和谁说又向谁讲呢?谁又能相信自己呢?她茫然了。这对一个青春韶华的姑娘来说,可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跳进黄河也洗不掉的丑事。
    雪强大精神回到了家里,莲正撕心裂肺地哭叫着往外挣,爸的眼泪也劝她不住。
    快来劝劝你妹妹吧。奶奶见雪回来,像是盼来了救星。
    莲,你先别哭了,听我跟你说。缑佀那个无赖并没有死,我在厂里见到了他。
    什么?他没有死?难道真是好人不长寿,坏人活千年?他没死,我也要去杀死他!莲说着又往外挣。
    雪哽咽着说:好妹妹,你听我说。那个畜生找到了我办公室,说我们要是告他,他就先杀了咱全家。这种人是说得出来就干得出来的。咱俩谁死了也无妨,可奶奶和爸谁来照顾呢?雪泣不成声。——在外人的眼里,怎么说你们是对象,我呢?我还有什么脸面面对世人?为了这个家,我看就忍了吧。你以后跟他断了来往也就完了,你要好好照应奶奶和爸。今天出了给我派了个差事去广州,本来家里这样我不应该去,可我就是在家也没什么用,有你在家我就放心了。少则十天,多则半月我就回来了。你一定听话,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心乱如麻的莲听了姐姐推心置腹的一番话,情绪稍稍有些安静,谁让自己命不好碰上这么一个恶鬼。自己和姐姐再有个三长两短,奶奶和爸绝对承受不了。如是那样,不就更是给他们雪上加霜?她强打精神帮姐姐打点好行装送出了门外,奶奶和爸更是犹如生离死别。
    雪走了几步,又返回来搂着奶奶和爸亲了又亲,要他们一定要保重身体,无论有什么事也要等自己回来。并特意关照莲说,自己万一半月回不来也不要担心,那就是有事还没有办完,自己会给家里来信或电话的,一家人目送着一步三回头的雪,直到看不见了踪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