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树里而言, 被幻术师附身的这个夜晚, 大约与梦游没什么区别。
所以等他第二日再清醒过来的时候, 压根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来到中原中也的房间, 两个人还同睡了一张床,让他无知无觉地吸了好久的“猫薄荷”。
至于想要毁掉开关的事情,他倒是记得很清楚,不过由于之前做过太多次大同小异的梦, 导致他将此次也当作同样的情况。尤其在查看过完好无损的绿宝石之后,他就更加确定自己的看法, 于是很快便将灵异事件抛之脑后, 随着靠谱前辈一起踏上了回日本的归程。
但深究起来的话, 那“梦境”到底是给他留下了一些影响的,却不算是什么坏事——
(原来我早就将组织当成家了啊。)
当再次迎着海风看见无比熟悉的港口黑手党总部,他的胸口涌出一阵温暖的情绪,仿佛血管中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融化的巧克力, 将曾经的苦涩记忆变成回甘, 几乎每次呼吸都能感受到甜滋滋的味道。
(曾经渴望的自由, 原来不需要逃离到无人认识的远方才能获得,只要解放心中的枷锁, 其实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所以, 就在这里,与重新建立起羁绊的家人一起生活下去,直至流干最后一滴血液之前, 为了守护自己心爱的事物一直战斗下去吧。)
不知不觉中,他的唇边已经勾起上扬的弧度,并有逐渐加大的趋势。
不远处,一道黑色的单薄身影径直向他走来,任由呼啸拂过的风卷起自己的衣摆,好似鸟类轻薄的尾羽般向旁侧展开,如同下一刻便会翩然飞起,消失于蔚蓝的天际之间。
所幸,那人保持着如此姿态站定脚步,朝他张开双臂,露出使周遭一切喧嚣骤然安静下来的笑容,歪着头温声道:“为了庆祝你回来,不如,来拥抱一下吧?我可是比自己想象当中的,更加思念你呢——”
轻柔的尾音散落于空气中,仿若叹息一般,带着其主人也无法克制的眷念,瞬间打破了那副状似游刃有余的表象。
或许放在平日里,他会觉得太宰治又是思考出了什么歪主意,变着法的想要捉弄自己,所以便用如此肉麻的模样说着摇晃人(猫)心的台词。
但此时此刻,恰巧他同样处于相当微妙的心境当中,瞧着什么都像是自带十倍美颜滤镜,怎么看也找不出半分缺点,于是难得主动走上前去,准备大大方方地回以拥抱。
然而,紧跟在他身后的橘发少年立即伸出手,精准地抓住后衣领的部分,将他整个身体直接提到半空中,只能与面前的人保持着极为安全的距离范围。
“别随随便便靠过来啊,混蛋鲭鱼。”
经历了鬼屋中的告白之后,中原中也大约决定放弃一贯以来的“矜持”,彻底释放自己的强势本性,打压所有对弟子不怀好意的进犯者,这会儿便格外不客气的驱逐着死对头。
然而,为了实施计划不得不放任他们一同出国的黑发少年更加不爽,闻言只是冷静的翘起唇角,一边慢慢收回双臂,一边用敛起全部温情的淡漠声线轻嘲着:“我要做什么,与你根本没关系吧?不要得了点甜头,就自以为是起来了啊,中也。”
“啊?要我说得多清楚你才会明白,小鬼头可是待在我划分的保护圈里,别随随便便越界。”
“好啊,既然如此,就让小猫亲口赞同你的说法,承认自己是隶属某个人的所有物,怎么样?”
张口便给人设下圈套的太宰治眯起鸢色的眼,仿佛略感困倦似的,一副完全没将面前橘发少年当作对手的轻松模样,惹得受到挑衅的一方立刻绷紧面皮,下意识地将五指攥成拳头,捏出“嘎嘣”一声脆响来。
哪怕再蠢的人,也该明白自己应避免去触碰猫科动物不喜拘束的雷区,更何况中原中也本就不算愚笨,只是脾气过于老实才屡屡中了死对头的文字圈套,这会儿当然知道自己不能顺着对方的思路走下去,便抬起眼帘,向其投去颇为恼火的视线。
两人间的气场瞬间碰撞到了一起,互相挤压推搡着,没谁有后退一步的意思。
可身处暴风圈中心的树里偏过头,一眼发现始终沉默伫立在太宰治身后的狗脾气小弟后,就觉得那身影看起来格外可怜,恍若暴风雨中瑟瑟发抖的一株小草,无人问津与疼爱,便立刻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干脆金蝉脱壳般放弃自己的外套,嗖地扑了过去。
该庆幸,就算有些意外他的突然行动,擅长操控重力的少年也并未开启异能,只是略显无语的抖了抖手中仅剩的空壳子。
作为本体的脱壳猫则在一跃而起即将落地的前一秒钟,受到【罗生门】的热情款待,被一大片展开的黑色布料包了个正着,安然无恙地送至它主人的眼前。
“前辈。”
接收空投礼包的芥川龙之介毫无表情波动,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仿佛两个人根本没有分别一个月之久,还是日日相见的状态,平淡到有点不近人情的程度。
不过,那使用异能裹紧对方,以免寒风侵蚀的小习惯,足以展露出不为外人所知的细腻与温存,所以连接下来单调的话语似乎都被此赋予了独特的暖味。
“——欢迎回来,前辈。”
“果然啊,听见这种台词,才更有回家的感觉嘛。”
树里伸爪抓住面前人的衣领,使得高于自己的少年低下头来,任由他施展爱抚犬首的顺毛技巧,同时心满意足地回应道:“这时候就该说'我回来了',对吧?我一直想尝试看看的……”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不禁顿了顿,旋即掺杂了几分好奇。
“虽然很想那样说,但是我从刚刚开始就很在意……你怎么还系着我的围巾?就算再怕冷,现在也已经五月份了吧,完全不觉得热吗?”
“因为前辈临走的时候吩咐,要在下代为好好保管,所以——”
遭到质疑的芥川老老实实的回答着,完全没觉得自己的做法哪里出现了问题,还下意识抬手护住围巾,不让自己的小前辈把它扯下去。
按道理,他的使命已经结束,早该放弃挣扎的,偏偏内心深处又总有股执拗劲,令他不愿意松开无形中维系着两人的“信物”。
于是到了最后,妥协的反倒是围巾的真正主人,只能无奈地低声嘟囔着:“你这家伙又发什么疯啊……行吧,我本来也没想要你还回来,就是怕你热出毛病而已啊。”
“不用管,他那个样子不是第一天啦,连我都没能成功让他摘下去呢。”
看了几分钟热闹的黑发少年双手插兜走上前去,漫不经心地给弟子公开处刑,顺便碰了碰【罗生门】制造出的屏障,瞬间消除掉了它的踪迹。
不过比起他视为死对头的中原中也,在争夺猫大王的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当中,他对待犬科属性的弟子倒称得上仁慈,基本处于放任自流的状态。但那绝非他身为老师的善意发作,仅仅是单纯的不拿人当成对手罢了。
——毕竟,是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呢。
太宰治唇边的笑容加深,忽然一手揽住自己的一个弟子,带着尚且搞不清状况的两人快速朝着某个方向奔去,突发奇想似的宣布道:“不如,我们开一个庆祝会吧!还可以找织田作一起玩哦!”
“喂、你这家伙别随便乱决定啊,我得带着小鬼头去找首领汇报任务状况呢!”
橘发少年气急败坏地叫喊自后方传来,结果立刻换回“你自己一个人完成不就好了吗”的欠揍回答,惹得他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追上去开启日常打宰模式。
“别说不负责任的话啊,混蛋太宰!快给我放手!”
“不放!不放!打死也不放!”
两个干部预备役如同幼稚鬼互相追打吵架的场景,俨然变成了港口黑手党特有的一道风景线,不仅没人(敢)上前阻拦,远远观望着的部下们还都默契的打开手机论坛,在置顶帖子下面依次打卡。
#今日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为猫掰头了吗?#
#掰了,真是核平又安定的日常呢(茶)。#
结束了差不多为期一个月的国外任务之后,树里的生活似乎重新恢复到了熟悉的流程,每日从自家首领手底接过各项工作,然后领着出去之后就好似脱缰野马(犬)一样的小弟外出,几乎走遍了横滨市内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是没工作的时候,他和芥川还要回去继续上课,接受学业和体术相关的指导训练。
这状似平静的生活如同海面,令他完全无法察觉其下涌动着的暗流,不知何时便要掀翻表象,用惊人的破坏力来毁灭他所拥有的一切。
不知是不是觉得无法再放任他如此缺乏警惕性的样子,这一日,他将任务完成情况汇报给太宰治之后,便见那人随手从抽屉拿出一个信封,推至他的面前,说着与刚刚的谈话内容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唔、上次弄坏了酒吧老板的厨房,我准备了点赔偿金,你帮我送过去吧。”
“好。”
忍住“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你居然才想起来赔钱吗”的心声,接受跑腿工作的猫科动物拿好信封,动作麻利地赶往名为lupin的清净酒吧。
但在推开那扇仿佛与世隔绝的木门之后,他首先见到的,却是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发呆的坂口安吾,于是出于礼貌,他开口打了声招呼。
“晚上好,安吾先生,难得看见你一个人在这里呢。”
“啊、是你啊……”
大约走神许久的青年抬起头,仿佛猛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忍不住握起手边的玻璃酒杯,掩饰性的小小喝了一口。彻底融化殆尽的冰球变回水液,冲淡了酒精的浓度,所以滑过味蕾进入喉间时,丝毫起不到刺激的作用,反而使人觉得温吞。
他因此蹙起眉,放下摇晃着浅金色光泽的酒杯,改为推推略微下滑的眼镜,透过折射着室内暖光的玻璃片,望向不远处探头探脑寻找着老板的树里,视线不自觉地在那对竖起的黑色.猫耳上扫过。
而后,他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稍微有些拘谨地轻声邀请道:“难得见你自己过来,我也请你喝一杯吧,牛奶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老板:没有牛奶,全都被太宰先生截断货源了不是吗(擦杯子
记录地雷投喂(18/100),因为快要完结啦,就改成加番外次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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