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历1354年的日子还真是不好过呀,踏在坚硬的土地上,我发出了如此的感叹,在我身后是喘着大气的士兵们,被近万人追赶的滋味可不好受,稍微停顿,就可能被敌人合围。到那时,几百人的部队恐怕连呻吟的机会都没有。
雷帝斯扯了下衣领,发出了震雷般的声音:“我们特拉维诺人就没这么狼狈过,不如痛痛快快的回去打一场!”
在他身边的法尔切妮白了他一眼,敲了敲他的脑袋后道:“赶路,不要在这里咋呼。”
雷帝斯缩了下脖子,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咆哮起来,在流浪兵团里,也唯有法尔切妮能压住这头蛮牛。
我摇了一下头,张目远眺,在天际的尽头是迷途森林的绿色,而在绿色前面就是白呼呼的乱石岗了,这里原来是一座城堡,不知怎么的,只剩下这些碎石和瓦砾,看上去颇有点凄凉。米娜维亚他们的马车就停在瓦砾堆中,远远望去,像是一头伏在地上的黑色绵羊。
踩过凹凸不平的地面,我来到了马车前,守卫车子的扈从连忙跪在了地上,以示迎接,而一直坐在马车里的米娜维亚却放下了帘子。
“大人,此处不宜久留,我们马上南下,一旦进入迷途森林,就好多了。”夏尔克望了下四周,脸上露出一丝紧张。
我抬头看了下天空,昏沉沉的,就像压在头顶一般,窜动着不安的气息“不错,不能停留,立刻起程!”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响起了马蹄的脆响,一团橙色飞快卷过我们的视野,是艾尔法西尔的轻骑兵。
“护着马车。”暗自感叹艾尔法西尔追踪本领的高超后,我立刻做出了决断。
速点了下头,站到了副座的位子上,一边的车驾提了下缰绳,驱动着马车往南,周围的仆兵们树起了大盾,结结实实的将车子护了起来。
敌人的轻骑兵并不多,大约有一百人,打着城防军的旗号,在我们外围转了个圈后,立时有数骑拨马离开。是敌人的通讯兵,一个念头飞快划过我的脑海,我不禁失声喊了出来:“速!”
“咻”几乎同时,破空之声响起。
一名通讯兵的背后绽开了血花,摇晃了一阵倒下马去,尸体震了两下就静伏在地上,不远处,另一人则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惨叫,扑在马背上,一支箭矢插在他的后心,随着颠簸的战马上下晃动。
即便是速的神技也拦不住所有的通讯兵,剩下的人死命拍打着战马,飞快消失在我们的视野外。
“速战速决!”扔下了这么句话后,我第一个窜出了盾阵,紧接着,雷帝斯高举着战斧,兴奋的跟了上来。
惊愕的敌人很快反应过来,嗥叫了一声,拍着马迎了上来,马蹄溅起的灰尘弥漫在整个战场。
伸手,显露出圣龙的气息,一片惊鸣,人力而起的战马把骑兵们掀落地面。狼狈爬起的敌人迎面就是我的弯刀,一蓬鲜血喷向天空,又如细雨般飘落下来,将战场蒙上了一片淡淡的红色。
“杀”雷帝斯大喊了一声,战斧横掠而过,当面的几人拦腰而断,还没等其他人从惊吓中回过神,法尔切妮的长枪就如闪电般刺了过来。
“啊”周围的敌人发出了一声惊叹,眨眼间,一个小队变成了幽魂,尚还坐在马上的人连忙拨转了马头,一声不吭的飞速撤离,在卷起的尘土中,是无助战栗的十几人。
数支飞箭终结了他们的恐惧,甘达尔对于敌人毫不留情。
短暂的接触落下帷幕,地上躺着的尸体和无主低鸣的战马,在昏暗天色的映衬下显出了一股凄凉。我没有言语,最后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挥了一下手,仆兵们立刻牵过了无主的战马,让受伤的士兵和诸如米拉奇这样的非战斗人士坐上后,加快了南撤的速度,谁都知道,后面的就不是这么小规模的敌人了,骑兵的洪流可以让圣龙的气息都来不及弥散开。
艾尔法西尔给我留下的印象总是那么深刻,从丹鲁开始到现在,记忆中还真提不起对它的丝毫好感。从乱石岗到迷途森林短短的三里多地,先后就经历了四次遭遇战,隶属不同番号的士兵唯一相同的就是死咬着我们不放。为了掩护马车,战死五十四名仆兵,我们就是踏着满地的尸骸,琅琅跄跄的挪到了迷途森林边上,而这个时候,远处已经是漫天的尘土,艾尔法西尔人的大部队也到了
“敌军一千”断后的斥候赶到了本阵,在喘息中吐出了这个消息。
我望着在天际晃动的橙色,叹了口气,现在撤退,很快就会被敌人赶上吧,到时候,就把米娜维亚和阁老这些非战斗人员扯进危险的境地,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他们的安全,在扫视了下四周后,我立刻做出了决断:“法尔切妮,你掩护米娜维亚他们先行撤离,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路上留下标识;夏尔克,组织防御线,尽量依靠地势;速,阻击敌人指挥官就拜托你了。”
“是。”一众军官齐齐点了下头。
三百对一千,开春的第一仗还真不好打。
仆兵们很快展现了他们的高效率,砍断树枝,削成刺马后树在地上,自备的短铲掘出了数百个陷马坑,在树与树之间则布上了落马绳。这一切完成在瞬间,当艾尔法西尔的骑兵还在慢吞吞的压上来时,在他们面前已经行成了宽数百米的死亡陷阱。
艾尔法西尔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重视这些人呀,在他夸耀的七色彩虹下,没有了灰色仆兵做底色,一切就没有了光彩,看到这一切,我不得不发出如此的感叹,想办法把艾尔法西尔的仆兵全数招募到麾下,光复亚鲁法西尔也就如伸手可得的果实一样。
“架盾!”夏尔克喊了一声,在陷阱的最后,数百块大盾组成了一道围墙。
稍微整顿了下阵型,挥舞着战刀,口中发出刺耳的怪叫,艾尔法西尔的轻骑兵在一条冲击线上发动了进攻,橙色在视野中不断蔓延,很快就冲到了森林前。最先设置的刺马根本不能阻挡敌人,轻装的骑兵就如同在表演般,在划过优美弧线后,越过了刺马。还没等他们露出得意的表情,落地的战马就踩在了陷马坑里,一个失足,将马背上的骑士甩出来,一刹那,入耳的都是哀鸣。
速和甘达尔人搭上了箭,在昏暗林子里划出了一道道亮线,没入爬起敌人的胸膛里。中箭的敌人挣扎的迈前了几步,扑倒在地,尸体很快成了后面骑兵的铺路,践踏进森林的淤泥中。
不清楚贵族们是怎么教导士兵的,不过从表面上看,确实培养了一大批勇敢的战士,在损失了大约两百名士兵后,艾尔法西尔人终于踏平了所有的陷阱,失去冲击力的战马撞击在大盾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喝呀!”唯一在战场上能发出兴奋喊声的人第一个冲出仆兵队的盾阵,挥舞的战斧就像死神的镰刀,锋芒直击下,半个小队的敌兵化成了飘散的血色碎片,后继部队在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后手足并用的逃窜开,甚至连战马也丢弃在一边。
“弓箭手,快上弓箭手!”敌人中发出了如此的嘶叫,几个看上去像是指挥官的人拼命挥舞着手臂。
速踏上了一步,从腰间的箭囊中抽出了箭,稳稳搭在弓弦上,绿色的瞳人中闪过一丝锐利,松手。箭发出破空刺响后中断了一个声音,一名敌人晃动下了身躯,载倒下马,在他附近的敌人顿时发出了杂乱的喊叫。
“克斯汀队长!”
“啊”“梅鲁修斯队长”
速的箭目标直指着对方的下层指挥官,每一次弦动在带出一片惊呼后,迅速紊乱了敌人的部署,失去指挥的士兵,互相间顿时缺少了必要的照应,大量的鲜血在他们中间流淌。
“后退也是死路一条,我们人多,拼了呀!”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面露怯懦的敌人一下涌上了无尽的勇气,在发了一声喊后,剩下的敌兵发了疯似的冲了上来,天空中突然出现了无数对方投掷的掷矛。
“呜”一名仆兵在发出一声闷哼后,倒出战列,在他身上插了一柄轻骑兵的短掷矛,血从他的衣甲上流淌过,眼睛中燃烧过最后一丝光芒后突然熄灭生命的灯火,在我面前又多了一具渐冷的尸体。
一名敌兵乘隙越过,骑在战马上向下挥舞起刀子,临近的数人来不及举盾格挡,在飞溅出无数血花后,纷纷扑倒在地上。
抽刀,我快步迎了上去,在靠近敌人的地方跃起身,刀掠过了那个因杀戮而扭曲面孔敌人的喉咙,感受到手上的轻轻震动后,落地,然后就势一滚,扑进了前方混战的地方,再次挥刀劈入了一名敌兵的肚子里。
推倒了身前的尸体,身后才传来落地的闷响,就算在这瞬间斩杀了两人,对于这个战局毫无帮助,仆兵队的盾阵已告突破,到处是敌人骑兵的呼喊,在压倒性的优势兵力下,战术手段有点苍白无力。
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全线崩溃,一靠着仆兵死命抵挡,另一个就是几个亮丽的中心。
雷帝斯浑身浴血,在他面前,战马和人的尸体已经分辨不出,也惟有他到现在还能追着敌人跑,在狂战士的锐利攻击下,几乎所有人选择了逃跑一路;速在十几名仆兵的守护下飞快的拉动着弓弦,在这个小小的圆阵外躺了一片尸体,不甘心的敌人还在发动一**的冲击
“主人!”砍翻了冲到我身边的一个敌人后,迦兰喊了一声。
我的视线顿时转到了她的身上,她那银色的长发略显散乱,苍白的脸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在这个时候,产生了迦兰很漂亮的感觉。
“主人小心!”一声喊叫,迦兰的剑脱离了她的手,飞旋着掠过我的脸旁,在扯过一股劲风后带出了身后的一声惨叫。
在这个时候,夏尔克也冲到了我的身边,他的左手无力的悬挂在那里,血一滴滴的滴落下来:“大人,已经守不住了,请你立刻撤退吧,这里由我来殿后。”
“要死死一块,固守这里的决定是我下的,如果在这个时候逃跑,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战士!”
“大人,请不要忘记对我的承诺,如果在这里死去,仆役民的未来由谁来挽救?大人,请你撤退!”毫不顾忌周围纷乱的战场,夏尔克跪倒在地上,眼睛中蒙上一层血丝。
“如果连你们都不能挽救,还提什么仆役民!夏尔克,现在还不能放弃。”高喊了一声,挥了下弯刀,我扫视了下周围,橙色已经是战场上主色彩,在他们的包围下,仆兵的灰色越来越少。
“互相依靠,不要分散,砍对方的马脚!”
听闻号令的士兵纷纷汇聚到一起,用盾牌组成了一个个小的圆阵,在格挡四面呼啸而来的刀剑后,从盾牌的空隙里伸出一把把兵器,飞快砍过了马腿。还没等敌人的兵器招呼过来,士兵们已经缩了回去,几个来回,到处就听闻战马的哀鸣。跌下马的敌兵还没从眩晕中清醒过来,雷帝斯的战斧就呼啸而过,一片鲜血。
“杀了那个头目!”敌人也很快重视到我的存在,从四面嚎叫着冲上来数十人,高举的兵刃上发出了森寒的亮光。迦兰迅速拔出了短剑挡在我的身前,在停顿了片刻后,身型幻成了一道白光滚进了对方的阵营中,凄厉的叫声顿时远远波散开来。
“不能都让同伴们在流血。”暗自念了一句,我挥刀迎了上去
混乱就这样持续了一个时辰,森林里躺满了尸体,血腥味掩去原来的清新气息,沉重呼吸声和刀剑相交的清脆响音充斥在我的耳朵里。
“啊”一名敌兵发出一声惨叫,扑倒在我面前,眼前豁然开朗,也不知道挥舞手中弯刀多少次,在感受手臂酸痛的同时,我居然杀到了林子外面。
转过身子,数个艾尔法西尔士兵忙不迭停住冲前的步子,握着兵器,带着恐惧的眼神直望着我。
我甩掉了弯刀上的血珠,双手齐握刀柄,将刀尖对着敌人后,一只脚略略跨出,眼睛直视着他们。“呀”好像是从胸膛里挤出来的声音,一名敌人发出声壮胆的喊叫后,率先冲上来。
后脚发力,前脚又向前踏了一步,刀横着挥出,斩过那人的腰。临空转了一下手腕,挥刀而下,直劈向地面,弯刀划出一道白亮的弧线,直冲上来的另一个敌人浑身一震,僵硬在我的面前。
风声,从旁边袭来一把战刀,我猛的发力,硬生生将劈向地面的弯刀带起,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巨大震动,一名敌人发出了一声哀号,整个人倒飞了出去,沿途洒下一片片樱红的血花。
“砰”最先的敌人由腰部断成两截,上半身摔在地上,发出闷响,而另一个敌人从额头渗出的血水滑过他整张脸,身体在摇晃一阵后,扑倒在我的面前。
血色从剩下的敌人脸上迅速消退,我能感受到他们全身的颤抖,刚想终结他们恐惧的时候,其中一人扔掉了武器:“不要杀我!”
艾尔法西尔硬实的外壳在这个时候发生了龟裂“快逃呀!”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这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混乱如同瘟疫一般波散到敌人中间。在我的眼里,入目都是丢下兵器,爬上战马后逃窜的敌人,在仰起了一层漫天的尘土后,四周再也没有了厮杀声。
“胜利了”夏尔克张大嘴巴,很久没有说话,三百对一千,我们居然胜利了?虽然牺牲了绝大多数的同伴,但是我们胜利了!
残余的士兵忍不住发出欢呼声,将手中的兵器扔向半空,就在这个时候,天际边隐隐响起了如同闷雷般的马蹄踏地声,另一波敌人赶到了
“还有多少人?”
“不足八十人”
我扫视了剩下的人,全部带着伤,很多人还能站着都是奇迹,用这样的士兵和怎么看都超过一千的敌方援兵,不用打也能得出结论。
“就现在,逃吧”没有必要再战斗了,我下达了撤退令。
“大人,你先走吧,还是由我们殿后吧!”夏尔克道。
“我能吗?夏尔克,我已经说过了,要死就死在一块。”我断然否决。
夏尔克的眼睛顿时湿润起来,扑在地上:“大人”
不过我也清楚,凭现在的部队,绝对走不出多远,望了下四周的森林,我突然多出了一个主意:“放火!”
现在的空气中充满了水汽,森林里潮湿泥泞,即便是点火,也烧不起来。但是我并没有指望用一条火龙阻断我们和追兵,我需要的是那浸水木头燃烧时发出的烟雾,对付全马队的敌人,应该能产生延缓的效果吧。
夏尔克眨了眨眼睛,立刻明白,连忙起身指挥仆兵们点燃一切可以点燃的东西,微小的火舌卷出了巨大的白烟,迅速弥漫在森林间。
“快走!”呛人的烟雾居然产生让人窒息的感觉,我挥了挥手,带着一帮败兵逃向迷途森林的深处。
虽然烟雾拖延了对方不少时间,但是也仅仅是拖延,两刻钟后,我们的身后响起了急驰的马蹄声,追兵大声的喊叫就像在耳边响起一般。我扫视了下四周,就算是雷帝斯、法尔切妮都是全身挂彩,看样子,我的路就走到这里。
心中猛的泛起了一丝安详,我高举起弯刀,对着同伴们大声道:“死得其所!”
没有大声的回应,所有人在互相注视后,纷纷向我举起兵器,橙色就在这一刻跳跃进我们的视线,第二场战斗开始
“呀”雷帝斯发出了一声怒喊,战斧横挥出去,将一名敌兵连着战马一起斩成了两半,血如雨般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看上去更像个修罗战神。在雷帝斯四周的战马同时发出惊鸣,纷纷人立起来,将背上的骑士掀倒在地上,又是一道斧光,那些人还来不及爬起,就永远的扑倒在地上。
我没有多的工夫去关注雷帝斯,在晃目的片刻,两把骑枪就刺到了我的面前,一个闪身躲过,然后跃起,弯刀在我凌空转身的瞬间挥出,在两名敌兵的背上留下了致命的伤痕。尸体在马背上摇晃了好一阵才落地,无主的战马在发出一声悲鸣后,消失在森林的深处。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了两名徒步的敌兵挥舞着战刀,从不同的方向扑向了速。
“小心!”话音刚落,就看见速向旁边挪了半步,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手臂旋转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后,将匕首轻轻插在身后敌兵的喉咙上。顺着弧度,手异常自然的从背负的箭囊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射,急冲向速的另一人发出了一声哀号,软倒在地上,此时,身后那人的尸体才扑倒在地,一股血喷出。
不得不佩服速的本领,还没等我叫声好,就看见速脸色大变的瞪向我后面,风声响起
“主人!”
“大人!”
两道人影同时扑向了我,其中一人将我拖倒在地上。
“噗”骑枪刺入身体的声音,接着就是箭破空的尖啸,在一声惨叫后,我听见了重物撞地的闷响,所有的一切发生在瞬间,我的眼睛在那刻仿佛失去了光明。
好不容易再次看清眼前的世界,时间一下凝固,四周的一切似乎与我无关。
夏尔克张开了手臂,挡在我的面前,背心处突出骑枪的刺尖,血顺着刺尖滴下,在地上一滩血泊中溅出清亮的声音。
“滴答”
“夏尔克”再也忍不住,我放声高喊。
回应我的呼喊,夏尔克仰天倒下,重重摔在我的面前,被他挡去的视野中,挥舞战刀的敌人顿时显露出来。
将我拖倒地的迦兰迅速起身,迎向敌人,我失神的爬了起来,上前托起了夏尔克的头。
脸色吓人的苍白,看着我,夏尔克居然露出笑容:“大人,我终于报答你的大恩了。”
“笨蛋!你这是让我背上愧疚。”低呵了一声,我猛的抽出匕首划开手腕,将鲜血滴在夏尔克的嘴中,但是一点用处也没有,混杂在夏尔克的血一起从嘴角处流下。
一把抓住我的手,夏尔克涣散的眼睛中闪出了最后的光芒:“大人,不要再为我做什么了,这是我抛弃家人的罪我不求什么,只求我们仆役民的未来,不要像现在这样”
含着泪,我点了点头:“夏尔克,就如答应过你的一样,我会尽自己的力量。”
“咳咳,多谢大人”又吐出了一口血,夏尔克的眼睛直望向天空“爱丝米丽雅,我来看你了,希望你不要责怪我”
最后的光芒消散在夏尔克的眼睛中,带着一丝微笑,他歪下了头。
这个就是我吗?要靠牺牲部下来换回自己的性命,为什么,圣龙的血会不起作用!慢慢将夏尔克的头靠在迷途森林的大地上,我站起身来,眼睛被一片血红所掩盖,抬起头,我大声嚎叫:“为什么”
挥刀,劈入冲上敌兵的额头,在一脚蹬开他的尸体后,我发了疯般冲向敌兵最密集的地方,战马的哀鸣和敌人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在我的四周荡漾开一片片血的浪花
弯刀劈入一名敌人的胸膛,再也没有力气拔出来,血沿着刀柄淌下,在滑过刀刃后溶入那名敌人流淌出来的血泊里,眼前有点迷离,模模糊糊只看见一名艾尔法西尔骑兵发出怪啸驱马冲来。
“啊”一声惨叫还没等我回过神,那名骑兵已经中箭落马,扑倒在地,无主的战马飞奔过我身边,带出了一阵风。接着更多的箭矢加入了喧哗,到处是射中树干的“咄咄”密响,其中搀杂着一声接一声哀鸣。
画着脸的甘达尔人出现在四周,胜利的天平又一次倾斜到我们身边。
为时一刻钟的厮杀渐渐落下了帷幕,追击的敌人全没。甘达尔人明显带着灭口的目的,巡检战场后迅速处死了还活着的敌人,一时间,痛苦的呻吟声被战马的悲鸣给代替。这就是战争,我叹口气,抬起头,扫视了下四周。
在尸堆中,站立着幸存的十几个人,迦兰、速、雷帝斯、法尔切妮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即便全身浴血,我也能分辨出来。结束了,被甘达尔人救了,吐出一口气,我软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王历1354年3月9日,艾尔法西尔近两千人的部队消失在迷途森林中,同日,作为首任的仆兵队长夏尔克,战死,再过六天,就是他三十岁生日
而另一边,带着伤感的我们在会合了前面的米娜维亚一行后,进入了甘达尔人的地界
“欢迎呀,我的勇士们。”
安鲁特早早的迎接在我们的路上,一脸微笑的他张开了双臂做出了十足的友好姿态,此时的我,连陪笑脸的心情也没有,只是淡淡的向他点了一下头:“族长阁下,我希望能得到好的医护,水、粮食和干净的衣服。”
安鲁特张大了嘴巴,充满疑惑的眼睛在扫视过一身狼狈的我们后,定格在刚从马车上走下的米娜维亚身上,我捕捉到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窃喜,之后,就看见他忙不迭的把我们招呼进村子里,对待这个家伙真是一点都不能大意。
随行的几十人中,伤重者就占了一半,似乎是在艾尔法西尔使用过量,我的血再也没有那种神奇能力,先后有四人因为伤重不治,死在了病榻上。
“至少在以后,你不用战斗了。”拉上了床布,米娜维亚低念了一句。
两名仆兵红着眼睛把床上的尸体抬走,这是数天来的第五个,不能忍受强烈痛楚的他,选择了咬舌自尽,洁白的床铺上满是他口角流下的鲜血。对于这一切,我有种无力的感觉,心中是一阵阵绞痛。
临时的病房一下空荡了起来,除了一时无言的米娜维亚和我外,也只有垂手而立的迦兰。
“到底还要死多少人?”米娜维亚突然冲着我问了这么一句,在她的眼中我看见了以往没有的色彩“生命对于你们来说就那么不值得珍惜吗?干吗为了我丢掉性命,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呀!”
我盯着米娜维亚看了半响,吐出了一口气:“医师,因为你身上流的血,你是王位的唯一继承人,只有保护了你,我们才有正当的理由光复亚鲁法西尔,把百姓从战争中解救出来。”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一定要死人才能解决问题吗?”
“我也不想战斗,那么多同伴的血我不是没有感觉的冷血动物,但是,不能让那些宵小窃取王国的宝座,为了光复亚鲁法西尔,再多的血也要流。”
“我只是一个医师呀!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统治别的什么人,亚鲁法西尔对于我来说,不过是另一个国家,我的母亲是兰帝诺维亚人,我的父亲我就不知道他是什么!为什么要把这个责任推到我身上。够了,如果可以的话,就把我交出去吧,用我的性命来换取你们的停息,不要再流血,不要再放弃自己的生命,亚鲁法西尔的王室已经断绝了!”米娜维亚的神色分外的激动,这一刻,我看见了另一个她,那个粗野蛮横医师善良的内心。我低下了头,道:“医师,你是一个象征,如果是为了你个人,我也不会下那么大的决心,现在的我是为了亚鲁法西尔百姓的真正幸福在战斗。”
“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呢?”米娜维亚闭上了眼睛,喃喃道。
开春的三月,树枝已经剥出了新芽,清新的气息从窗外飘荡了进来,闻着那股让人迷醉的芬芳,我居然没有一丝心旷神怡的感觉。米娜维亚长久以来不过是一个医生而已,让她突然背负上如此的重担,对于她个人,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但是,我们有选择吗?作为王室唯一的血脉,有了她的号召,我们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集合起足够兵力,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如果相反的话,那我们就和德拉科普叛军没什么区别,冠上北方流浪贼的名号,大肆南下再往后面,我都不敢想象。
想不到刚走一步棋,还没来得及把大局铺开,就卡死在自家的地盘上,现在的我还真是不成熟。
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凝固了起来,只能听闻到窗外卷进的沙沙细音
“法普”米拉奇扯着嗓子,高声叫嚷着,手中挥舞着一张纸条,从远处飞快的跑了过来。
我皱了下眉头,不过托他的福,沉闷的气氛被打破了。
“不,不好了,南边可是传来了大消息,天大的消息呀,你要知道,出大事了,喂你到底听还是不听呀,别光抢纸条呀”
暂时休整中的我们接到了南边的消息,艾尔法西尔的动乱已经影响到那里,彩虹骑士团在第三王子的征召下,迅速撤回本国,参加了对第二王子的“讨逆战”而失去支持的贵族联军在重新集结的德拉科普叛军面前,一败涂地,最前线在一夜之间连退八百里,之所以没有崩溃,完全依靠的是更南边的蛮族人。
3月12日,南方的蛮族突破了天隘,其大部队已经逼近亚鲁法西尔圣城,一路上烧杀抢掠,据说被破坏的村落超过一百,死伤人数无法统计。在这个压力下,叛军停止了对贵族联军的追击,但在撤离的过程中,屠杀了原来在贵族联军统治下的百姓约三万人,理由是“帮助敌寇”
作为报复,贵族联军在随后又屠杀了三万,理由是“在叛匪进逼前没有做出应有之抵抗”
拿着米拉奇传来的纸条,我的手不禁颤抖起来,这个世界到底变成什么样子呀!六万人,就这样全没了?
“主人。”迦兰上前了一步,眼里透满了关注。
我看了她一眼,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是我做决断的时候了,贵族军也好,叛军也好,都没有能力把和平带给亚鲁法西尔,现在的我不能心软,无论如何,我要让亚鲁法西尔的百姓不再像现在般的受到伤害。
“医师”我大步走到还呆立在的米娜维亚面前。
米娜维亚茫然的看了我一眼,下意识接过我递过去的纸条,扫了一下后,蓝色的瞳人一下收缩了起来:“怎怎么会这样”
这在这一刻,我猛的跪在了地上:“医师,我知道你不喜欢血色,但是,还望你清楚一件事情,如果我们这些战士不多流点血的话,那么,无辜百姓的血将不断流淌在大地上。”
米娜维亚盯着我,并没有言语,在她的眼中已经泛起一层波浪。
“我知道这个对你很残忍,但是,如果你不想再看见更多无辜百姓的血,那就请容忍我们战士的血。怎么也好,就当是把亚鲁法西尔当成病人吧,现在的你是这个国家的医生。”
“把亚鲁法西尔当成病人”
“不错。”
“我,米娜维亚德寇斯就当这个医生吧”
“多谢医师不,公主殿下。”我缓缓的跪在了地上,低下了头。
一旁的米拉奇奇怪的抓了抓了头发,然后发出了鼓噪的声音:“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呀,演戏也不用当着我的面吧,喂,法普,你不是吧”
一缕阳光穿过密实的枝叶,透进窗子里,柔和的洒在了我们的身上,在米拉奇的嘀咕声中,米娜维亚做出自己的承诺。时间停留在王历1354年3月14日,这一天在很多的史书中留下了这样的记录“光辉女神在此日,举起光复王国之大旗,新亚鲁法西尔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