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小永远理智冷静超然,就像是这个世界都在她可以计算出来的范围中一样。盛宣跟着她一起出去,本来以为事情有所缓和,明显到等到点完菜,蒋小小指了指桌面上还冒着热气的菜肴跟他说:“你看。盛宣,我们连吃饭的口味都不一样,怎么将就下去?”
她就像是做数学题一样,一个一个列举证据。
“你喜欢吃法国菜,喜欢五分熟牛排,喜欢精致的东西。可是我呢,我喜欢迅速的节省时间的。你看我现在点的菜你都不喜欢吃吧?”
桌上热腾腾的地三鲜、蔬菜汤和一些小吃,平常盛宣自然看不上眼。蒋小小抿了抿嘴:“非得要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
原来叫他出来吃饭是这个意思。盛宣嘴角渐渐扯出一丝笑。
“旁人当然不能跟你在一起。可我不是旁人,光凭吃饭口味你就否决我未免太低估我。我到现在将你娶回家,你以为我只是玩玩么?”
盛宣说完,立刻抄起筷子就夹起桌上的菜肴,蒋小小不过是随手找的一家店,味道说实话一般,跟盛家的家庭厨师做出来的更是天差地别,但是盛宣依旧吃得慢条斯理、面不改色优雅至极。
蒋小小看着他这种模样,忽然觉得……为什么盛宣也这么……不要脸?
大概穷极她这小半辈子也没有看到过他这样子坚决和执着的人,曾经的蒋小小以为自己这辈子已经够固执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在她之上。
有种……怎么赶怎么劝他都不会走的感觉。
蒋小小恍惚间觉得有些事情超出她的掌控,她觉得十分难受,这种难受就像是念书的时候看着同学在黑板上演算还是把题目给答错时候那样,有心无力。
蒋小小于是沉默地不再说话,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开始吃东西。
她刚夹起米饭正往嘴里送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碗里忽然多了一些蔬菜,盛宣云淡风轻的话在耳边响起:“多吃点,也许还能长高。”
蒋小小想了想,认真地说道:“传统医学上一般二十岁左右骨骺线就闭合了,现在医学认为人的骨骼及脑垂体在20-26岁之间是处于半闭合半休眠状态。不过我认为,我再长高的可能性不大了。”
盛宣吃饭的动作终于顿了顿:“蒋小小,你想过为什么周唯一不会爱上你?”
这样轻而易举如同吃饭喝茶一样就提气这个话题,蒋小小通常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终于有些生气,她带着脾气说道:“你有完没完?”
她分明不需要别人时时刻刻提醒她。
盛宣兀自说道:“是因为你太不可爱。要是正常人你觉得会怎么回答?”还没等蒋小小回话,盛宣紧接着就自己说道:“很简单,只需要说谢谢。会撒娇的女孩子会说,真的么?那我就多吃点哦。”
他摇摇头,笑了笑:“也只有你,把每件事活得都像是做研究一样。多不可爱。”
蒋小小眉头皱起来,然后她眼睛直视盛宣,她脸上已经没有愠怒的表情了,只有些冷淡和一丝丝高傲,她笑笑:“是啊,我不可爱,可我聪明啊。”
显然是被说怒了,不然蒋小小怎么可能说这句话。盛宣当即整个人都往后仰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这幅场景要是让霍爵看到了,肯定得说:我擦,真爱啊,我跟大少好歹光屁股长大的,哪有人能把他逗得这么乐啊!
蒋小小搁下了筷子,立刻起身:“你慢慢笑,我吃完了。”
说着她就往外走,盛宣站起来,他人高腿长,几步就将人劫到,轻轻松松就将蒋小小往怀里一拉,他极其自然地几乎将自己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蒋小小难得起了些小性子,哼了一声,往下就一记狠狠地往他的脚面踩上去。
盛宣跳着一下就躲开了,蒋小小踩不到他自然不会就此罢休,追着他就要再踩一脚。盛宣就看着她跟一个幼稚儿童一样伺机报复自己。也乐得她跟自己斗。
过了一会儿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蒋小小一下踩中了盛宣,在他干净的布洛克皮鞋上留下了一个脚印。蒋小小笑眯眯,就像是做成了一个化合物一样高兴。
盛宣看着她笑脸,狠狠地揉了揉她头发。蒋小小瞪他,盛宣撇撇嘴,然后说道“不可爱也没关系,我盛宣不是一般人。”
蒋小小呵呵一声冷笑,回过头竟然看见周唯一和陆深正好从研究院出来,显然他们是看到刚才那一幕。蒋小小隔着不远的距离甚至可以看到周唯一脸上有些欣慰的表情,他很快就走过来,朝着盛宣说道:“来接小小吃饭么?”
蒋小小的表情明显又恢复到了往常的水平,平淡的毫无波澜的。盛宣看她一眼,只是点点头。
今天早上一番谈话,周唯一内心里几乎认为蒋小小受了盛宣欺负,但是看到刚才的场景,他心里面放心了不少。他们从小认识,如今又称为一家人,说话并不顾忌,所以周唯一对着盛宣说到:“你要是敢欺负小小,别忘了她还有我这个哥哥。”
盛宣搂了搂她的肩:“放心,她欺负我还差不多。”
陆深也过来向他们打招呼,因为工作关系,他马上要回医院,临走时和蒋小小约定这周六要聊一聊项目的事情。蒋小小谈到工作,还是十分认真地点点头。
周唯一是大忙人,掌控根深蒂固的周氏集团,鲜少有时间再与他们叙旧,看了看手上江诗丹顿的表也要匆匆赶回公司。
蒋小小今天被这一闹,不知道怎么了,居然主动开口说道:“他那块表还是我送给他的。那时候他二十五岁生日,接受周家的生意,我从国外托人带回来的限量版。”
然后她好像是自嘲又好像是承认:“其实挺没意思的。”
她从来不敢去真正的表明自己的心意,只知道默默地去做很多事。她23岁回国,回国的当天周唯一订婚,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真正的往来无白丁。他估计也已经忘了很多年前坐在他自行车后座问他要一颗糖的小姑娘了。
晚了就是晚了,就没意思了。
盛宣看着蒋小小有些落寞的神情,心里当然猜得到她在想些什么。他眯眯眼,说道:“盛泱今天晚上要在是音乐厅办慈善演奏会,妈点名要你过去。”
音乐会,蒋小小就知道是她妈妈了,看来是从国外回来了。她虽然是父亲蒋勘正和母亲孟远唯一的女儿,但是家里从来不会溺爱她,自从她结婚之后,蒋勘正更是主动提出要与妻子周游世界,寻找灵感。她妈妈是著名的作曲家,艺术气息浓厚,只可惜生出来的女儿五音不全,倒是喜欢玩自然科学。
蒋小小内心里是不大喜欢这类场合的,她和盛泱不一样,成年后,她的职业是研究工作者,盛泱是慈善家,她给人感觉孤僻冷漠,盛泱则外向乐观让人喜爱亲近。而这是她生完小孩之后第一次办慈善活动,多一些人来支持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明知道逃不掉,那只有答应。
而盛宣看他这不情不愿的样子,又提出了另一个方案:“还是我带你回家去吃许阿姨做的小馄饨?她今天又做了不少。”
蒋小小摇摇头:“不必。”然后她想了想说道:“饭吃完了,你该回去了。”
“我又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蒋小小直截了当:“没空。”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实验反应得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盛宣,你难道没有工作么?整天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对你有什么帮助么?”
盛宣一听这话,笑得不轻:“小小,我看你是一点都不了解自己嫁给了谁是吧?盛家到了这个地步,还需要我出面赚钱么?”
“炫什么富?!”蒋小小厌弃地骂他。
盛宣举手讨饶:“好,我晚上再来接你。”
蒋小小又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她心里估计了一下,暗叫不好,估计实验要反应过头了!她恨恨地看了盛宣一眼:“你烦不烦!真的烦死了!”然后一溜烟,连忙小跑起来。
盛宣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觉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沉默了下来。
他开车回去的时候接到助理的电话,助理带了些求助和询问的语气问道:“大少,有一位叫李诗雨的小姐,前来应聘‘终点’拍卖行的行政助理,她带了一幅莫奈的画,专人鉴定过了,是真品。”
车厢里又响起来那天蒋小小还在的时候放着的《heyjude》,盛宣想了想回答道:“嗯,把她招进来。”
“是。”助理接了指示后才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