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蒋小小的脸终于穿过了时间的长河来到了他的面前。盛宣在梦里面轻轻皱了皱眉头,他被人踩了一脚,崭新锃亮的鞋面上一个大喇喇的鞋印,盛宣心情很差,立刻就要去找罪魁祸首。
犯罪分子居然连一句道歉都没有说,盛宣气焰嚣张,差点就要给助理打电话找出罪魁祸首。他冷眼一望过去,猛然间看见一个小小的人穿着明显很大的空落落的毕业服,背影十分慌张地往前走。
就是她!盛宣想都没想立刻上前,大手一把就把人逮住了。扯着她空荡荡的衣服就往后拽,身形单薄的小姑娘一下子就被盛宣拽到了他旁边。
盛宣质问:“就这么走了?!”
小姑娘一脸错愕,然后就看到盛宣指了指自己的鞋子,她脸上有一丝丝茫然,然后好像又反应了过来,马上就道歉:“不好意思啊,我没看见。真的对不起。”
霍爵低着头,看着她只有自己的肩膀处那样高,脸上带着一些些歉疚。他转了下头然后就眯着眼睛嘴角微微勾了勾。盛宣大手一挥,就是非常好说话的样子:“行了,你走吧。”
蒋小小“啊”了一声,她大概也不知道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人为什么忽然间又那么好说话了,但是人不计较她就再次道歉之后就立刻匆匆忙忙去她的毕业典礼。
月光渐渐地落下来,一点一点就像是光影一样游移然后再到盛宣的床上。朦朦胧胧之中,盛宣的嘴角轻轻勾起。
这就是蒋小小啊,多少年过去,还跟以前一模一样。
第二天一大早,盛宣起了个大早,他现在感觉每天都那么振奋。连平常时间看见无数遍的咖啡店都觉得也挺可爱,外面坐着的形形□□的人也好像都有很多很多的故事。盛宣觉得这些人间烟火真是无比无比地吸引人。
他路过蒋小小最爱的汤包店,马上就下车,排了会儿队,也不管自己几万块的衣服蹭了一身油。
盛宣一路到医院,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他推开病房的门,嘴边一句:“快来吃饭。”还没说完,就感觉十分奇怪,因为往常这个时候在病房里的蒋小小这会儿却不见了。
就在盛宣感到疑惑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四处查找蒋小小。然而就接起这个电话让他觉得真是……戏剧。
助理在电话里告诉他:“大少,少奶奶刚刚的飞机出国了。一个人走的。”
盛宣听着想笑:“你有没有搞错?”
助理听着他觉得不可思议的语气只能说:“大少,是真的走了。”
盛宣感觉有一瞬间的时候他的脑子是空白的,在一个正常人的思维里,他觉得既然已经说开,并且互相喜欢,为什么蒋小小还要独自一个人走呢?
他就觉得好像很多事情都像是一个错觉,都是他每每午夜梦回汲汲以求的一个梦。
“大少……大少?”助理感受到他的沉默又小心翼翼地开口:“是一个人去的,也是自己在网上买的票。”
“为什么这么笨!”盛宣在沉默之后怒气渐长,顿时就问:“知道她要走,你们现在才告诉我?”
助理自知失职,立刻就补充:“飞机已经准备好了,大少,要是没什么差错的话,您跟少奶奶差一个小时先后抵达波士顿。”
盛宣头疼,扔下了冒着热气的小笼包,转身就走。
与此同时,陆深飞往波士顿参加学术交流会议,并且视察家族美国分公司工作。
这一天,美国正是y,由于连续有三日的假期,美国民众有很多选择野外郊游,当然也有很多民众前往参加国家公墓的纪念活动。蒋小小飞机降落之后打的到中心城区,由于是公休日,蒋小小只能在学校外头约见了自己大学时候的教授。
没想到她正在外头和人喝咖啡呢,正在聊着自己的病情的时候,蒋小小的肩上就被搭上了一个胳膊。
教授是个金发老头,一瞬间脸上就有些莫名其妙的错愕。蒋小小也是一个激灵,她回过头就看到盛宣一脸风尘仆仆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里咯噔一下。
盛宣清晰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对着教授的自我介绍就是:“我是蒋小小的丈夫。”
蒋小小几乎有种错觉,如有能用更加博大精深的中文的话,盛宣都有可能说出什么更加具有从属性的单词……就像是贱内……
教授显然不知道她已经结婚,金发老头子笑起来蓝眼睛眯着就像一个婴儿一样可爱。他用着半生不熟的中文对着盛宣说:“真好,你们真相配。”
蒋小小这时候回头看了盛宣一眼,果然这家伙笑得那叫一脸深沉,然后十分受用地对教授说:“您说得真对。”
真是一片和煦的微风吹过,这一句话的奉承让盛宣的脸色看起来不止好了一点。
盛宣的手然后有意无意地搭在蒋小小坐着的椅子上,一副“你们继续说,我听着”的样子。
这样子他一来搅和,蒋小小便没有什么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想法。盛宣把蒋小小这种沉默的行为理解为她知道错了,抿了抿嘴,对着老教授说道:“既然你们谈完了,我让小小陪我吃个饭。”
教授也是聪明人,当然不会做别人的电灯泡,再者蒋小小这样子的病情,他自然是觉得她需要跟家人在一起。立刻就点头说道:“你们先去吧。”
蒋小小知道自己独自一个人跑出来有错,盛宣生气的样子她又不是没见过。所以盛宣眼神扫过来的时候,她第一次乖乖就站起来告别。
盛宣下飞机直接赶过来,其实早就饿得不行,但是蒋小小坐在他对面依然还是看见精致优雅的吃相,就像是一本贵族教科书一样,一点都没有失去风度。蒋小小喝着咖啡,微微吐了吐舌头。
盛宣自然捕捉到她这一神态,顿时嘴角一抽,接着还是神态自若地吃完了整顿午餐。酒足饭饱之后他才兴师问罪,背靠在座椅上,老板范真是显露无疑,他问:“为什么偷偷跑过来?为什么要一个人过来?”
蒋小小喝光了杯子里最后一滴咖啡,脑目无比清明,眼神炯炯。盛宣心底里想:好吧,又是一副聪明相,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释。
哪里知道蒋小小说道:“我一个人来也挺好的。”
盛宣气不打一处来:“那你说的喜欢我的话难道都是我在做梦吗?”
蒋小小不说话。波士顿的午后阳光有些烈,他们坐在临窗的位置整个人就像是笼罩在一片光圈之中。蒋小小整个人真是显得又小又可怜兮兮。面对她的沉默,盛宣终于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他脸色渐渐摆正,慢慢说道:“你这个傻瓜。”
“你以为你说了喜欢我,我就满足了么?你以为我真的就会扔下你一个人?你怎么这么笨?我这么喜欢你,怎么舍得放弃你呢?”
蒋小小的头又低了下去,一分比一分低,渐渐的,盛宣看见她好像有一些难受。
他本意并不是这样子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希望蒋小小在他身边的时候,至少是有笑容的。
“其实很多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很失败。”蒋小小终于将头抬了起来,她眼眶微红,语气有些轻:“总是在很晚的时候做一些事情。很晚的时候回国,很晚的时候跟周唯一说再见,又很晚的时候喜欢你。”
盛宣笑笑:“谢谢你喜欢我这个麻烦精。”
他准备买单,服务员被叫过来,盛宣左掏右掏自己的口袋,忽然间发现自己没带钱包身无分文,他看了眼蒋小小。蒋小小看着他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窘样,忽然间咧开嘴笑了。
“快请我吃饭。”盛宣要求。
“不请你吃饭。”蒋小小朝着那个服务员问道:“我的咖啡多少钱?”
服务员看了他们终于问盛宣:“先生您是打算吃霸王餐吗?”
向来无法无天的盛宣终于红了脸,他冲着蒋小小用着中文说道:“好了啊,看够了给你老公点零花钱买顿饭啊!”
盛宣然后对着服务员指了指蒋小小:“这是我夫人,她会付账。”
“你怎么证明这位女士是您的夫人呢?”
盛宣怒了,抬起自己的手就说:“没看到吗?你看看她的左手,我们的戒指是一对的!”
服务员不置可否,蒋小小笑得乐不可支,盛宣愁眉苦脸。终于最后蒋小小玩够了,才掏出自己的信用卡结账。
盛宣见她笑了,于是提出:“晚上回学校逛逛好不好?”
公休日人也少,蒋小小一个高兴就答应了,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就是因为她答应了,盛宣十分堂而皇之地说:“哦,那你住在哪个酒店,我搬过来跟你一起,晚上正好可以一起出去。”
***********
盛宣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蒋小小还没答应他人家就已经将所有的行李都搬到了蒋小小现在的酒店,大喇喇地住进她的小套房,义正言辞地说:“我没带钱,你当然要养我啊。”
波士顿位于美国西海岸,夜晚的风带着海洋的潮湿轻轻吹过来,盛宣“吧嗒”一下就扔下了自己的行李,他整个人朝床上一躺,发出满足的一声喟叹。
蒋小小看着他这样毫不见外的样子,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盛宣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蒋小小站在他面前不由得拿脚踢了踢他的腿抗议:“喂!你好了吗?难道真要住在我这里?”
盛宣翻个身:“难道还是假的?”
“你还……真是无耻……”
蒋小小无话可说,盛宣朝她招招手,蒋小小“啊”了一声有些疑惑。他嘴角轻轻勾起一丝笑,一双利眼里带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风流。他再一次朝她招招手:“笨。”
被眼前这个人说过无数次笨,蒋小小也是……无话可说。看她不为所动的样子,盛宣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蒋小小还愣着呢,他就大手一伸一把就把人抓了过来。蒋小小整个人重心不稳,整个身子往前扑,“砰”一声就眼看着要倒在床上。
盛宣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将人整个往怀里带,直直地压在身下。
“喂!”蒋小小伸手就试图推开盛宣宽阔的胸膛。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厘米,彼此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盛宣盯着身下的人,呼出来的薄薄热气轻轻扫在蒋小小的鼻翼间。
她的脸一点一点终于红起来,就像是刚刚熟透的水蜜桃,直教人想要一口咬上去。
他是麻烦精,是讨厌鬼,可是蒋小小却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喜欢他。连从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知道,终究还是喜欢他。如果不喜欢,那么此时此刻她的心为什么会跳得那样快,就像是要从胸腔里飞出来。
盛宣慢慢的、慢慢的低下了头……
蒋小小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就好像被抽光了,整个人就像是踩在云彩之上,晕晕乎乎的。
他一口亲了下去,他伸手摘掉了碍事的眼镜,蒋小小有一刻钟的迷糊,然后就感觉自己的嘴唇像是被轻轻扫过一样。她的手悄悄地抓住了身边的床单。
盛宣自然看见了这样子的动作,忍不住悄悄勾起了嘴角。
然而就在这旖旎无限的一秒钟,蒋小小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来,蒋小小撇撇嘴有些可怜兮兮地说:“我饿了……”
真是……拿她毫无办法……盛宣伸出手狠狠地刮了刮蒋小小的鼻子:“看我以后怎么把你办了!这次偷偷跑出来的账还没跟你算呢!到时候数罪并罚,看你怎么办!”
蒋小小因为没带眼镜,看不清楚东西之外眼神一点杀伤力都没有,面对盛宣这样子的威胁,她朦朦胧胧地看一眼简直就像是挠痒痒。
果然,盛宣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一层。
老婆大人说饿了,盛大少只能带着人出来吃饭。他们好在住在中心城区,晚上七点钟正好也是用餐时间,盛宣带着蒋小小就熟门熟路地去了一家餐厅。
餐厅的经理是一个大胡子舔着个啤酒肚,一看见盛宣眼神忽然间就亮了,“蹬蹬蹬”地就跑过来,上来就是个热情拥抱:“嗨,好久不见!这段时间怎么样?!”
盛宣不着痕迹地推开来,整个人将蒋小小挡在身后,他拍拍大胡子的肩膀:“好了。”
大胡子眼尖很快就看到他背后有人,顿时谈着身子神秘兮兮地问道:“呀,这是新女友?”
“你一个地道美国人也像中国大妈一样八卦?我的桌子在哪里?”盛宣拍了大胡子的背一记。接着,他就牵着蒋小小的手往前走。
而蒋小小感受到背脊上有一道火辣辣的视线一直随着她直到她落座。
“你认识他?”
盛宣立刻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大学同学,现在都肥成这样了。这是他自己家的餐厅,在这条街上开了要有五十多年了,牛排和意大利面都不错,你待会儿尝尝。”
盛宣以为已经打发掉大胡子了,没想到点菜这种小事他这个经理亲自上了,当然了,他来了之后眼神一直盯着蒋小小看,脸上还带着暧昧无比的笑容。
盛宣用中文跟蒋小小说:“他是个gay,非常八卦。”
蒋小小了然,大胡子立刻自我介绍到:“嗨,我是约翰?李,不过大家都叫我汤圆。这名字还是盛宣给我取的。”
“形象生动。”盛宣继续用中文点评道。
蒋小小抿着嘴笑,肩膀一耸一耸的。约翰终于知道自己的老同学看来是在说自己坏话,立刻用夹生的中文回击:“你们是坏蛋!”
蒋小小更加乐不可支了。大胡子凑近了问她:“嗨,阳光,你叫什么名字?你是盛宣的女友吗?”
盛宣一把将凑得太近的人拉过来:“我太太,小小。牛排七分熟,两份,还有两杯果汁,你可以走了。”
“太太?”约翰惊奇,再一次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蒋小小,忽然间一拍脑袋:“哎!原来就是她!”
“汤圆,你可以滚了。”
蒋小小脸色正经地接到:“滚一滚很快就熟了。”
“盛宣!你太太在说什么!”约翰一脸好奇。
盛宣欺骗他:“在说你真帅。”
汤圆听到这话欢天喜地就滚去厨房下单了。
少了一个活宝,蒋小小的心情倒是不差。盛宣于是敲她的头:“一个人跑出来,知不知道我要生气?”
到现在,蒋小小终于收起了玩笑和装傻的心思,说出了实话:“我没打算瞒着你出国。本来就想要告诉你的,谁知道你这么快就追出来了。”
盛宣点点头:“暂且放你一马。”
其实不放又能怎么办呢。盛宣想:反正这辈子真的是栽在这里了,连脾气都没有,那就彻彻底底一把。
晚餐很快端上来,蒋小小因为饿,牛排到了她手上,就跟做解剖手术一样,顺着纹理和骨骼切得是又快又整齐。她一小口一小口手速快得很,惹得盛宣不由得问她:“果真很好吃吧?”
蒋小小点点头。美食当前,又没有看盛宣一眼。盛宣懊悔,干嘛把她带这里来,还不如去吃泡面,好歹等泡面泡开的时间她干不了什么只能看他。
吃完饭后,他们被告知免单,盛宣点评同学情谊还是有点用的。蒋小小戳了戳他的背脊:“喂,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走出餐厅门,晚上九点钟,星空璀璨,夜色流光溢彩,盛宣转过头,昏黄的路灯光下,他的脸柔和地不可思议,他开口问:“要不要回学校看看。”
一年之前,蒋小小毕业回国。一年的时间匆匆而过,蒋小小从来还没有回来过。
哈佛校园里,她在这里度过了自己的青春年少,匆匆忙忙的身影曾经在图书馆实验室留下无数汗水和脚步。
盛宣看她一时出神,于是就做主道:“走吧!”
他们说走就走,到了学校之后,扑面的回忆袭来。盛宣拉过蒋小小的肩,状似不经意地问:“对了,你大学里有什么难忘的事情么?”
蒋小小想了想,有些为难地道:“我都在实验室……所以……”
“那你毕业那天总发生了一些事情吧,那天大家都各奔东西,肯定互诉衷肠,难道没有人跟你表白?”
“这个……”蒋小小有些赧然:“我那天就拍个毕业照,然后就回去做实验了。”
“你!”盛宣无奈:“怎么都是实验。”
蒋小小摊摊手:“没办法呀。”
她的语气轻轻的,柔柔的,就像是一把小扇子微微地扫在盛宣的心上。她终究是想不起来,她那一天曾经踩过一个男孩子的脚,而那个男孩子他们十六岁的时候就见过。
也许就是这样,一个人牢记,一个人如常。牢记的人一直牢记,如常的人觉得十分平常。
但是索性的是,她踩到的是盛宣,总是会记起她的盛宣。
校园里很安静,有一大片的绿化,还有一个幽静的林荫小道,偶尔能看见一个跑步的学生穿过他们身旁。
两个人的思绪都回到了过去,他们之间一时很安静。
生活以其出其不意的姿态终于给了蒋小小另一个答案,一年之前,她的生活里只有两件事情,一件是实验设计方案,一件就是周唯一。如今一年过去,就生活早已离她远去,她终于放下了沉重不堪的一直压在她身上的担子。
蒋小小捂住嘴,轻轻咳嗽。
盛宣搂住她的肩,缓缓地说道:“别怕,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蒋小小的眼眶忽然间通红。
**********************
他们彼此都知道面对着的是什么,尽管每一分钟每一秒钟,脸上带着无尽的笑意,心底里也终究是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什么。蒋小小微微垂了垂头,吸了吸鼻子,将泪意逼回去,再仰起头来已经是笑脸了。
好在是晚上,校园里只有昏黄的路灯光,盛宣没有看得那么仔细。不然让自己难受的同时也让别人难受。
他们俩都挺沉默,沿着学校的小道慢慢往前走,就当做是消食。直到有一个人打破他们之间的这股气氛。
来人带着满身的汗气,本来是在跑步,但是不知道怎么的,看见盛宣之后竟然返了回来,抓住盛宣的手说:“嘿!你怎么回来了?!”
说的是字正腔圆的中国话,带着点首都口音。盛宣回头一看,仔细看了一眼回过神:“回来看看。”
那人来回看了一眼盛宣然后又看了一眼蒋小小,自顾自说道:“这你妹妹吧?听诗雨说她现在在你那混口饭吃,怎么,她到现在还没把你拿下啊?”
蒋小小跟在盛宣的背后,抬起头看了一眼。她只听到盛宣平淡地一边指着自己一边开口:“这是我太太。”
“哟!”自知自己说错话,那人连忙道歉:“原来是嫂子啊,我有眼不识泰山啊!”说着便主动上来:“嫂子您好,我是盛宣校友,现在读研呢。以前我跟盛宣老在一起混,说错话您见谅啊。”
盛宣一声轻笑,像是接受了他的道歉,便主动跟蒋小小介绍道:“我哥们儿,范滨。我们叫他饭桶。”
蒋小小立刻想起汤圆,这帮人的名字真是好玩。盛宣看见蒋小小不经意间的笑,忽然明白了过来,立刻跟着说道:“就两个,饭桶、汤圆其他都正常。”
蒋小小低下头,轻轻说:“我才不相信呢。”
果然,饭桶立刻爆料:“盛宣叫宣纸,人家老是以为自己最有情调。”话音刚落,盛宣立刻瞪了他一眼。
蒋小小随手就捏了一把盛宣的手,像是警告别这么欺负人。范滨擦了擦了身上的汗,然后就说:“见了面,要不去喝杯酒?带着嫂子一起,我藏了一瓶年份不错的。”
盛宣看了一眼蒋小小,想想还是拒绝:“改天再聚吧,我们得回去睡觉了。”
范滨鄙视:“这才几点,嫂子不会管得这么紧吧。”
盛宣哼一声:“*一刻值千金,你一个单身的怎么懂?”
“我勒个擦。”范滨立即说道:“回见!”然后就插上了耳机跑了回去。
蒋小小笑了笑:“那我们也回去吧。”
盛宣自然依她,当然他也怕她累着。只是回去的路上,蒋小小更加沉默,偶尔间细细地咳嗽起来。盛宣几次提起话题,蒋小小都是“嗯嗯”或者“是的”敷衍过去。盛宣心里不淡定了,想来想去只能试探地解释:“饭桶他经常瞎说,其实在学校里,李诗雨是追过我,但是我可没答应啊!”
蒋小小不说话,盛宣于是继续说道:“她回国后我安排她到‘终点’来工作,是因为我觉得以她的智商一定回来搅局,我只是想看看她搅局,你会不会在意。”
蒋小小依旧沉默,盛宣偷偷看她一眼,慢慢问道:“你生气啦?”他又想了想:“但是我知道,你还不会把她放在心上。”
“你这么了解我?”蒋小小终于回话了,她反问盛宣:“你觉得你就这么了解我?”
盛宣沉默了一会儿,夜晚的风徐徐吹来,就像是一根根羽毛轻轻地扫在皮肤上。又带着不知名的花香,这样子好的夜色,盛宣却听出来蒋小小话里面的不高兴。
她现在是病人,生气对她也不好。盛宣于是试探着:“难道你还把她放在心上啊。”
他这样子问,蒋小小便有一瞬间的沉默,然后盛宣就听到她低而轻的声音在下结论:“你不就是想引起我的嫉妒心么?”
盛宣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直接承认是不是太掉面子?
他不承认,蒋小小忽然就哼了一声:“盛宣,你好样的。”听上去,她像是生气了:“从这么早的时候就开始算计我了啊!吃定了我了,是么?!”
这看上去是要发飙的节奏啊。盛宣连忙一把搂住蒋小小的肩,赶紧认错做低伏小:“我错了。我怎么敢算计你呢?”
蒋小小低下头,嘴角轻轻闪过一丝笑容,然后眼明手快一下手肘一下子就狠狠撞向了盛宣靠上来的胸膛。
“哎哟!”盛宣哪料到这一招,捂着胸口就就疼,可是人倒更是死命地贴在蒋小小身上,哼哼唧唧道:“撞得没力气了,走不动。”
蒋小小真是无语:“你们家怎么会有你这种人?以前怎么不觉得你是这样子的。”
盛家一对兄妹都跟父母的性格相差太大。盛父寡言少语,盛母温婉沉静。养出来的盛泱活泼跳动,盛宣则是霸道无耻。
盛宣靠在蒋小小身上的身子一点都没有放松,整个人将她抱得紧紧的,他低头轻轻对她说,像是情人间的絮语:“那是自然,我换了多少种方式追你?你自己也不数数,还是这种方式最有效。”
蒋小小的眉头拧起来,打算再也不搭理他了。
虽然无耻缠人,但是总算是对蒋小小有效。盛宣依旧赖在她身上不站直,两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一路腻腻歪歪到了酒店。
盛宣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蒋小小好像已经睡着了,她手上还拿着一本书,整个人好像窝在枕头里一样,发出清浅的呼吸。
盛宣的头发还滴着水珠,一直顺着他的脸滚入睡衣里面,无影无踪。他嘴角勾了勾,自言自语道:“你老公出浴这么血脉膨胀的画面你都能睡着,你吃大亏了,知道么?”
他摇着头替她拿走书本,心里面却渐渐地渐渐地沉下去。窗外的月光十分惨淡,只有一轮残月挂在空中,夜已经渐渐深了,四周十分安静。盛宣看蒋小小睡着之后,终于苦笑,他垂下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蒋小小连时差都不需要倒就能睡着,只能说明她的身体到了极限,她跟他们已经不一样了,她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了……
她虽然脸上十分冷静自持,但是终究是在他面前不顾一切大哭过的人,心底里这种时刻应该是脆弱的。而盛宣也是害怕这样子脆弱的蒋小小独自一个会崩溃,才马不停蹄地赶到波士顿。
盛宣关掉了房间里的灯,轻轻搂着蒋小小才睡过去。
黑夜中,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蒋小小这才睁开了眼睛。她动都没有动,怕稍稍一动,盛宣就会察觉。
她心底里知道盛宣为了照顾她的情绪,连一点忧愁都不敢在她面前表现,日子过得就像是根本没有她罹患癌症这件事情。
可是事实毕竟就是事实,现在他们两个人都不敢明着来说这件事,到底还是害怕。她只有24岁,刚刚喜欢上他,她生病这件事情对于他们两个都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蒋小小一直睁着眼,一直到盛宣睡熟,她才小心翼翼地抬起他抱着自己的胳膊,然后站了起来,打开了落地窗,套了件毛衣坐在阳台上。
万籁俱静,城市进入睡眠期,只有零零散散的灯光。这样子安静,蒋小小忽然间捂住了脸,轻轻地哭了起来。
她心里面其实非常非常难受,又不敢表现出来,这样子不仅给她也给别人增加烦恼。别人以为她冷静理智,可是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蒋小小一直坐在天空蒙蒙亮,才重新回到床上,盛宣在睡梦里自动将她拦在怀里,亲亲她额头。
几个小时之后,盛宣醒过来,发现蒋小小在发着低烧,脸上却很烫,浑身发着虚汗。他吓得立马连衣服都穿得七零八落就把人一把抱起来,在马路中央不顾危险地拦了辆车。
司机也是被他吓得不轻,一直在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盛宣脸色沉下去,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太太生病了。”
司机看他的样子一掂量立刻闭嘴不说话,找小路窜道七拐八拐就把他们送到了医院。
盛宣一路抱着人进去,他掏出电话给助理致电:“我在麻省总医院,团队人都到了吗?很好,在几楼,我带着小小马上过来。”
他们刚到,医院就立刻有人认出了他们,连忙迎上来:“盛先生是吗?请跟我来。”
盛宣一直抱着蒋小小到三楼会议室,看到了一桌子专家已经在等他们了。他将蒋小小请放在靠椅上,脸色沉静:“她现在在发烧。”
陆深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他仔细一想,又恍然大悟。这里是麻省总医院,世界一流医院,哈佛的教学医院,也是全球最早建立肿瘤门诊的医院,蒋小小选择这里情有可原。
身旁的助理提醒他:“陆总,哈伦教授现在有时间了,夫人的嘱咐您看……”
“我知道。”陆深整了整衣服,就往另一个楼层走去。
他以为应该是再也见不到蒋小小了,可是没想到的是他见完人走出医院的时候恰好碰到了带着一帮人的盛宣。陆深思索了一下,还是小跑赶了过去,把人叫住:“盛先生!”
盛宣回过头,一眼就看到西装革履的陆深脸上两个浅浅的酒窝。他停下脚步,朝着助理点点头,示意他们先走,自己留在原地等着陆深过来。
盛宣在旁人面前总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谁会想到这样的人会拼命地在蒋小小面前做低伏小呢?所以说,一物降一物,命运这种东西真是奇妙的不得了。
陆深换了一身装束,再也不是医生白袍的他站在盛宣面前倒也没有失了气势。当然从外观来看,他要比盛宣好说话许多。
“小小住院了么?现在的情况怎么样?”陆深好脾气,很是关心地问道。
盛宣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眯起眼睛来,侧脸冷硬,打量了一会儿陆深才慢慢开口:“陆医生这是接手家里生意了。”
陆深还是微微笑:“总要混口饭吃。我与小小也算是有缘,如有机会,今天还有些时间,我希望能看看她。”
盛宣不怎么说话,陆深倒也真诚,他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今天恐怕不行,她在发烧。明天还要做检查,专家组还没定方案。”
“也是,再做一遍检查是必需的,毕竟在国内的时候没有那么仔细,有些报告没出来你们也转院了。这里的医疗水平好歹也比国内高一些。”陆深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他伸出手递出去。
陆深的名片如今是黑色的底,烫金的字,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靠工资奖金吃饭的小医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