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屋 > 修真 > 驭劫 > 驭劫 第158节
    嵇陈进阶为应龙之后,实力不容小觑。
    应龙善兴云作雨分属水系术法中的佼佼者,她自己也尤擅水系术法,本来与之对战便是旗鼓相当,嵇陈背后之人又给予他浩浩魔气,更加深不可测,令她不得不忌惮三分。
    一直逃避显然不现实,打持久战的话,消耗的时间越久对她就越不利,速战速决无疑是上策。
    不过……
    需要押上半身修为作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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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9章 鸿洞境
    洪亮的龙吟近在咫尺, 容盈明白嵇陈已经发现自己的藏身之处,纤指并拢,燃起一簇碧绿光芒, 随即扬手一挥。
    斑驳光芒落入云隙间凝聚起百丈高海浪状云形,仿佛能听得到云怒涛涌的咆哮如擂鼓般从远方传来, 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量迫向嵇陈。
    “帝姬若是肯乖乖赴死, 本尊倒是可以给你留一具全尸。”
    嵇陈不屑地哼笑, 长尾一摆,快速游弋避开层层压进的云涛, 孰料有四缕云气悄然幻化成绳索缠绕上它踏云的四爪。
    云气是容盈倾注半数修为所化,无坚不摧。
    她冷声道:“鹿死谁手, 言之过早。”
    挣脱不开束缚, 嵇陈发怒,昂扬的龙首嘴巴大张吐出一团接一团巨大的幽紫色火球。
    炽烈的焰风蕴含摧天毁地的力量, 幸有云涛承接住火球,否则一旦使之落入大明宫必将引发大火, 保护结界也必然焚作齑粉。
    熊熊燃烧的魔焰之息像是狂暴的巨龙飞速焚向提剑袭来的容盈,应龙嵇陈背后展开的双翼振出了一波淬满剧毒的冰针。
    “帝姬既想寻死,莫怪本尊不留情面。”
    身前荥水剑筑起的屏障虽然抵挡住了冰针和魔焰之息, 但魔气深重的灼烫焰风冲击炙烤着屏障已生裂痕,不出顷刻之间屏障就会土崩瓦解, 介时她便只会剩一堆灰烬。
    保护结界内的诸人看见容盈落了下风,神色大骇,愈加惶惶难安。
    南宫旭眼也不眨的望向天际,拧着的眉头未有一刻松弛下来。
    容盈抬起双手变化交拢, 凭空召唤来一座海子, 在她身后澄澈的水面突然漾起狂澜, 分旋着劈开两半。
    半数水泽凝于周身,凉润水风缓解了灼人焰风的温度,另外半数水泽聚于股掌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幻化出两柄长剑。
    紧接着她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长剑破开屏障,主动卸去最后的防御屏障,容盈面无惧色地劈碎接踵而至的魔焰之息,周身水泽如有灵识般裹住根根细如牛毛的冰针。
    趁嵇陈困囿于原地之机,她飞身踏上龙首,双手持剑贯注半数修为插进了龙首之中。
    剑上散发的碧绿光芒蜿蜒进龙体,周身水泽向下漫涌顺着剑伤将先前拦下的冰针全数输回伤口中,伤口处的汩汩鲜血很快冻成了寒冰,龙鳞之上也迅速覆盖了一寸寸冰霜。
    “自己的冰针刺入血肉的滋味,不错罢。”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容盈将嵇陈的冰针重新还给了他。
    剧痛之下,悲惨的龙吟响彻天际,云涛拍击着嵇陈蜷曲翻滚的身体,容盈抵不住颠簸被甩了出去,幸得荥水剑及时托住了她才没有受到伤害。
    短短两息之后,嵇陈便受不住碎心裂魄的寒冰之痛,仰首哀鸣了一声,身子软趴趴耷拉下来,巨大龙身化作一尊冰雕直直坠落下去。
    ‘轰隆’地巨响,应龙冰雕接触地面的瞬间碎成一滩冰渣。
    诸妖邪目睹嵇陈身死,瞬间群龙无首,加之奚杭等援兵身手了得,数千名妖邪仅剩百人,剩下的妖邪见势不妙不再恋战,急忙遁走撤退。
    劲敌元神俱灭,容盈去了一块心病,举目四望大明宫一片断壁残垣,砂砾满地,乌眸轻轻一转,唇齿间溢出叹息。
    碧水珠缓缓落入掌中,她凝定神思,双手结印,聚拢起一盏水泽凝成的透明莲花,以纯净仙力凝结的剔透净莲泛着明润之光,周遭隐隐流转着粼粼波声,随着印诀的变化,水莲凌空飞舞,呈直线落入含元殿中。
    一时之间熠熠明光大振,大明宫奇迹一般的修葺一新,再度恢复成了绣闼雕甍的恢宏宫阙,光芒普照之下受了伤的人也在第一时间内发现伤口痊愈,不留瘢痕。
    妖邪尽退,奚杭松了口气,手上转着长箫,轻松且愉悦地吹了个口哨。
    正待诸人纷纷安定心神,庆幸劫后余生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随之响起。
    “一念心清静,莲华处处开。传闻无上静莲乃水系术法中拥有强大疗愈复合之功效,今见果真名不虚传。不过鄙人有一疑问,容盈帝姬能施得出无上净莲之术,内心也当真是一片净土,不染尘埃吗?”
    闻言,容盈面色一冷,来不及做出反应,身子倏然一轻,整个人像是陷入绵软的云絮之中。
    不知今夕何夕,昏昏默默之间容盈睁开了双眼,满目茫然纯稚,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她摸索着起身,遽然间一盏明灯亮起吞噬了黑暗的枷锁,使得她看清了身处之地。
    窈窈冥冥的空间里静谧至极,灰蒙蒙的虚渺雾霭笼罩在长到无边无际的甬道内,丝丝缕缕无声流动,周遭没有任何东西。
    她踽踽独行,形单影只,不知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不知自己到底是谁,只是凭着本能迫切的想要走出这个鸿蒙沆茫之地。
    亘古悠扬的丝竹之音绵绵传来,周身所处之地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黑暗再度来袭包裹住她,这一次她困囿于一团温热之中,受到来自四面八方水泽的挤压。
    她的呼吸渐渐困难起来,不由自主地挥舞起手脚,伴随着湿黏的水汽,她好像被重重的力道挤压了出去,滑落到了一双大手之上。
    鼻尖闻到了新鲜空气,她激动地张开了嘴大口大口的呼吸,亦发出了人世间的第一声啼哭。
    喧闹鼎沸的嘈杂声,温柔安慰的安抚声,善意关怀的欢笑声,交织成光怪陆离的模样。
    殊不知,容盈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全部一丝不差的映射于外界的苍穹之上。
    广袤天际垂落下一屏光幕,从容盈睁开眼的一霎那起,诸人便透过光幕看到她茫然的无措,以及成为婴孩落地后的第一声啼哭。
    含元殿前,诸人神情焦灼,翘首张望着凌空浮起的一张精致云榻。
    榻上少女裙摆盛开如莲,双手交叠腹前,眼睛紧阖,容颜苍白,像是睡着了一般。
    榻侧筑起无形禁制,任何人不得靠近分毫,奚杭等人分别祭出自己的法器,欲破除禁制解救容盈。
    南宫旭也在禁制外持剑劈砍,“容盈,不要再睡了,快醒醒!”
    他高声呼唤,试图唤醒榻上的少女,可惜少女始终无动于衷。
    “诸君莫要白费力气了,就算劈开禁制,容盈帝姬也不会醒过来,因为她已经陷入了鸿洞之境。”
    一个褐衣男人兀然出现在禁制内的榻侧,居高临下地瞧着沉睡的容盈,唇际衔着淡淡的笑意。
    他的五官生得硬朗,浓眉大眼,英气逼人,额间生着一块拇指大的黑色纹印,为他的皮相上添了一抹神秘的高深之感。
    奚杭一眼便识出来者身份,诧异地喊出了他的名字,“魔使诸嬴。”
    诸嬴一怔,低低一笑:“万载时光过去,竟还能有人记得我的名字。”
    十五万年前的上古神魔之战中,因魔使诸嬴竭力反对两族大战,被手下秘密关押起来。
    后来他设法逃脱,来到战场之上想要阻止大战,可他亲眼目睹了神祇和魔族人的陨落,在绝望之下投身鸿洞之境,不理俗事,再未曾踏足五界。
    “晚辈不才,听闻魔使久居鸿洞之境已然不问世事。不知今朝又为何要以鸿洞之境困住天界的容盈帝姬,这倒是令晚辈不禁怀疑起十五万年前魔使为了两族和平付出的巨大努力,是否只是出于一己之私。”
    奚杭收回法器,面上颇为客气,话语却不大客气。
    这位曾经的魔使倒是好脾气,丝毫不在乎晚辈言语的不恭,他默默在榻侧化出一方蒲团,跏趺而坐。
    “我曾欠了一位故人一份恩情,故人找上我欲以往日恩情驱使我杀了容盈帝姬,但是我并不愿沾染血腥,是以不得不利用鸿洞之境困住容盈帝姬。”
    好个不愿沾染血腥。
    奚杭激愤异常,也懒得继续装彬彬有礼的儒雅风度,高声斥道:“呸,格老子的,分明就是伪君子还要装腔作势。”
    看着光幕之上容盈托生成为一个出身官宦之家的凡界女子,父亲却因奸党构陷而全家惨遭灭门。
    之后又再度托生为一个男儿身经历三毒八苦。
    见此,他的火气更大,“若入鸿洞之境者,必然会无休无止的经历着三毒八苦,一点点摧折人心生出魔障。最后如同行尸走肉般永困心魔,囚于鸿洞之境不得出,魔使此般虽未杀人,却已诛心,又与杀人何异!”
    诸嬴闭目浅笑,“无量诸苦,时刻不停,虚伪不实,念念生灭,阁下还是言之过早。”
    一波才动万波随,是否能否极泰来,端看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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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0章 求回转
    南宫旭恼恨自己无力解救容盈, 只能眼睁睁看着光幕中的她遭受轮番苦难。
    三毒八苦分别化作一团明火聚拢在她身边,炙烤着她的身躯,每每经历过一次轮回她眼中的光便黯淡一分。
    光幕之中的时光流逝得飞快, 容盈已经投身入八苦中的最后一苦——五蕴炽盛苦。
    色想受行识谓之五阴,集众苦于一身, 入色身苦扰不得脱。
    而这次光幕里的景象却不是从刚诞生的婴孩起始。
    南宫旭震惊地瞠大眼睛, 兀然间捂紧了脑袋, 眉间拧成一个疙瘩,额间不断流下冷汗, 一波又一波的记忆涌入脑海,冲击着灵台, 泛起一阵接一阵的钝痛。
    浮生若梦, 朝花夕拾,原来一切皆可从头来过。
    当容盈再次睁开眼, 她已置身天界的洗尘宴中,恍惚之间目光越过场中的曼妙舞乐, 定格于男宾席上向她遥遥敬酒的男子,她亦抬手拿起了酒杯回敬。
    缘分由此开始……
    青裳少女跽坐窗下,垂眼一笑:“畿生祸邸, 承嬗离合,湮折尘寰, 魂兮将归。”
    月夜之下,少女心无旁骛地偎在拒霜花树旁荡着秋千。
    着绀紫锦服的郎君向阶下少女一笑。
    “叫我菩风。”
    “满满。”
    “盈者,满矣……满满很好听,满心满眼皆是卿, 我很喜欢。”
    “惟青色与她相衬。”
    “我来送聘雁。”
    “承蒙赠炉救命之恩, 无以为报。今遣万千流光为使, 上告神明,禀此心此意,证矢志不渝。”
    “以后,朕要岁岁中秋登紫云,日日伴卿祈朝暮。”
    “还不走?不舍得离开夫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