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山冈上,我望着下面,无数的帐篷连在一起,数百道炊烟冉冉而上,组成了一张壮丽的图案。再远处,是如蚁群般蠕动的人群,清亮的号子穿过清晨的薄雾窜入我的耳朵,原本连接成片的林海,在这种雄壮的呼喊声中渐渐凹陷下去。
“看样子,夏天结束的时候,这条道路也差不多打通了。”蹲在我身边的德科斯得意的道。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个军师真是在什么时候都能保持悠闲的姿态,最近龙骑兵频繁调动,原本散乱的小分队开始汇聚起来。昨天,一支三十人左右的小队龙骑兵还试探性冲击了我们的劳动大军,虽然被打退,但是对一般民工的影响还是比较巨大,一夜之间就有一千多人不辞而别。长此下去,能够动用到砍伐树木的人手就要锐减一半,而为了防止龙骑兵的大规模进攻,还必须再减掉一半的人手负责防御。光是用简单的推理就能算出明年的今天也未必能把林海给打通了。
“军师呀,按照这个进度,我看和打场长期战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对方只要继续不断的骚扰,我们可要等着明年夏天才看的见捷艮沃尔的城墙。”不得不发出如此的感叹,我提醒了下还沉醉在自我幻想中的德科斯。
德科斯并没有理会我的讽刺,只是站起身来,做了一下松弛筋骨的动作,然后遮目望了望远处那火红的太阳:“糟糕,又是一个大热天呀,现在才是初夏呀,今年的夏天还真是让人火气上升的季节。不过也没办法呀,如果心里着急的话,虚火上升,恐怕更难过,心静一静,自然会感觉到凉爽的。”
我眨了眨眼睛,脑子中捕捉到一丝灵感:“你是说,假如我们做出长期战的打算的话,敌人反而会忍不住动手?”
“这个的话,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人吗,多少有点预见力吧,如果开打的话,下面的平原怎么也比在守城战里更适合龙骑兵。”德科斯露齿笑了笑。
顺着他的手,我再次望了一下山冈下的平原,几个月前的侵袭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当时驻守在这里的部队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全军覆没,再深入下去,就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并不适合骑兵的展开。
“如果是我的话,在没办法预见可能的未来,还不如调集部队,来一次总决战,依靠着平原的优势,尽可能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到时候,不要说一个月,就是给我们一年、十年的时间,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劳动力把路开到捷艮沃尔的脚下。”
突然间,我领会到德科斯打的鬼主意,现在对于我们来说,持久战只有和不利搭上关系,敌人可能也察觉到这一点,所以才会做出如此的安排。但是如果我们借着砍伐林海的大规模活动,来表明我们有打长期战准备的话,对方的应对也会相应的做出改变。毕竟,任由我们把道路修到捷艮沃尔的城下,然后依靠大型的攻城器械,只有骑兵的对方就不得不面对人数上的绝对劣势。与其这样,还不如依靠龙骑兵的强冲击力,和我们来个总决战。
这样的话,先不论我们能否赢得这场战争,但是在时间上,把一个漫漫无期的战斗压缩到了可以预见的将来,对于现在的兰帝诺维亚来说,可以算的上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不得不感叹了一句:“你还真是奸诈狡猾的家伙”
“盗贼出身的军师能不狡猾吗。”德科斯一脸的坏笑。
有这么一个军师,也不知道是流浪兵团的幸运,还是霉运,不过在德科斯的笑脸中,我还是看出了一点问题:“不过我们做出防范的话,敌人会不会因为攻击的代价太高,而放弃了这种打算,这样的话,对我们来说,还是不利。”
“是呀,龙骑兵呢,在山上没什么威力,自然不会冲上来和我们决战,不过把战场放在山下,保不定对方就有了冲动,到时候就有机会和他们来个了断了。”德科斯摸着胡子,一副这个有什么难的表情。
“山下”我自言了一句,把战场放到对敌人有利的地方去,做这种事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自己拥有绝对的优势,根本是藐视对方;另一种就是笨蛋了。
看出我眼中的疑惑,德科斯继续道:“其实呢,地势的有利也是相对的,只要想办法把龙骑兵的冲击迟缓下来,就什么都好办。不管怎么说,这个仗总要先打起来。”
我的脑子里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在平原上延缓龙骑兵的冲击,如果是以前,或许是困难了点,不过现在的话
“看样子,要好好利用那些火枪呀,把战场放在平原,就这样办,怎么也要把这场仗给打起来,毕竟这个关系着亚鲁法西尔、兰帝诺维亚和捷艮沃尔命运的战斗呀。”
“作为指挥官,有勇气来采纳我的建议,法普,你估计是第一人呀!”德科斯发出了一声感叹。
我抓了抓头发,傻笑着回应:“你过奖了。”
“真不知道该说你蠢呢,还是别的什么,有你这么个上司,还真是我前世做的孽呀。”
摇着脑袋,德科斯长叹了一声,将我甩进了无底的深渊中“不过比起别的什么人来,暂时做做你的手下还是比较开心的事情,至少没有那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这个是算夸奖呢,还是算讽刺?”
“自己想去,不过现在你最好把你的小脑袋清理一下,去算算我们的离车大人,什么时候耐心到头,然后再去想想怎么去对付上千名龙骑兵吧。当军师的职责就到此了,再下去可就是超额工作了。”德科斯做出了一个伸懒腰的动作,然后顾自走下山去。
离车呀,在我的脑子里浮现出龙将正位试的那些片段,连火枪直击都不怕的家伙,看上去更像是个笨蛋,不过掩藏在那粗犷外型下,可能是颗聪慧的心。但是凭我的直觉,应该不会,或许其他还有什么黑手在操纵着他,如果是那样的话,必须慎重的做出决断。
“不过把主战场放在这里,应该不会有所改变吧。”我最后扫视了一下眼前的平原,不大,但足够龙骑兵完成加速的冲击,而且有密林做先期的掩护,就算有火枪和弓箭这些长程武器,也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不过正是这种在看上去对敌人很有利的环境中,寻找对己有利的部分,更能发挥出奇制胜的效果。
“如果是这样,就在这里修筑一道坚固的防线,而且是让人感觉不到的那种。”思虑了片刻后,我做出决断,脑子中盘算了良久后,在嘴角滑落出一丝微笑,就这么办吧,如果那样做还不能取得胜利,那么就算战死,也没有什么好怨恨了。
“法普大人,鲁素大人找您!”一名侍从的喊话打断了我继续的思考,我连忙走下山冈,这个时候,鲁素大哥要找我干什么?一个新的疑问在我的脑海里形成,不过与其这样想着,还不如快点见见他呢。一念到此,我加快了步伐
鲁素在大厅中来回踱步,一双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满脸写着“心事”二字,能让他感到困惑,应该是什么大事了,我连忙上前了几步,喊了一声:“鲁素大哥。”
鲁素抬起了头,脸上的焦虑明显消退几分,在张开双臂热情拥抱了我一下后,他肃容道:“法普兄弟,恐怕有点麻烦。”
我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名义上的兰帝诺维亚君主病危。”鲁素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名义上的君主”说实在,我真的想不起还有这号人物,在搜寻了大脑的深处,总算把他给揪了出来,前国王亚当斯基的侄子,年今十三的兰帝诺维亚代国王。本身也不过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半大孩子,一直来由鲁素大哥派人照看,应该是在快乐的长大才对“怎么突然就”
“不太清楚,可能是家族遗传病,有点癫痫的症状,找了几个医生,都说治不好,估计很快就”鲁素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我也清楚他的意思,癫痫这种病症,十个里面有九个活不长。
“看样子只好安排下后事。”我叹了一口气,颇感惋惜,虽然对以前的兰帝诺维亚王室没有什么好感,不过对方毕竟只是十三岁的孩子,怎么早就去了,也实在可惜。
鲁素摇摇头:“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正因为有了这个象征性的国王存在,在其他国家的眼里,我们才有点合法的意思。一旦连这个象征都没有了,很难保证其他国家不会做出激烈反应。”
“现在的怀顿诺尔和我们有那么深厚的利益联系,应该不会蠢到去破坏这种联系吧?”
我颇有点不信。
鲁素盯着我看了半晌,摇了摇头:“假如是别的什么时候,或许还只是象征性的抗议一下。不过现在我们是和捷艮沃尔战斗的关键时期,难保对方有乘火打劫的想法,到底扶持个傀儡比找一个合作伙伴来的轻松。”
想想看,鲁素大哥所言极是,那个克鲁索十之**会怎么干,举起讨伐的大旗,在怀顿诺尔国内的反对声都会稀拉一点。
“那么大哥的意思是?”
“赶紧找一个人替代现在的国王,年纪千万不能大,最好是在十岁以下,而且最好是女性。这样在将来,不太会因为个人野心来冲击现在的一切。”鲁素盯着我,一个字,一个字把他的想法吐了出来。
从他话里的含义,我感到一阵阴寒,还没有光复亚鲁法西尔,我就要去下这种政治上黑暗的决定。我知道鲁素大哥没有错,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缓和与怀顿诺尔的关系,在清除了南面的危险后,一切还可以慢慢来解决。但是以后呢,还要不断去做这种让良心不安的决定吗?
“但是现在没有合适的人选呀。”我无力的反抗着。
“不一定需要是王室的人,反正一切都可以伪造,重要的是那么一个象征。”
“让孩子”
鲁素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这个对你来说太困难了,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一切由我来操办吧。”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傻傻的站在那里,在思虑了片刻后,咬了咬牙齿:“鲁素大哥,如果是当恶人的话,还是由我来做吧。既然是需要一个象征,就请求你同意让艾丽兹来当这个最年幼的女王。”
鲁素诧异的看着我,过了好一会才道:“你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不过放上别的什么傀儡的话,我的心里只有更加难受,如果是艾丽兹的话,至少我还是在用我的手在保护她的安全。将来的话就看艾丽兹的意愿吧,如果她不想当这个女王,就让她自由。”我的口中满是苦涩,这种说辞异样的牵强,说到底,也不过是在给自己找安慰的理由而已。
“这样呀,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鲁素点了点头,做出了然的表情。
“如果有可能我想不要太过改变艾丽兹的生活”声音连我都听不太清楚,这个时候我只感觉到自己的无力,身在这个环境中,或许做人都会虚伪起来。
鲁素迈出的步伐停涩了一下,然后仰头叹息了一声:“身在乱世,还真是一种悲哀。法普呀,你找到了你的答案了吗?”
“这一路走过来,只让我了解到一点,国家,不过是建筑在无数百姓身上的浮台而已。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建立一个新的国家,一个可以让百姓真正开心生活的国家。那样的话,在九泉之下的兰碧斯将军、夏尔克他们也会高兴的吧。”用一种呢喃的音调,我说出了久藏在心底的话,这个与其说是答案,还不如说是梦想。
“让百姓们真正开心的国度”鲁素皱起了眉头,好一会才舒展开来“呵呵,还真是个伟大的理想,不过法普,你选择的道路还真是不好走,说不定,整个大陆都会和你为敌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和整个大陆开战吧。”从胸口涌起一股热气,忍不住从我的口中冒出了这么句话。
这一刻,连鲁素的嘴巴也张大起来,他的眼睛中流露出惊异,在一阵闪动后,发声大笑起来:“哈哈,不错,真的很不错。”然后大步流星般走了出去,在即将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道:“法普呀,真的感激你那时候把我从自杀边缘拉回来,不然的话,我就看不见你精彩的表现了,这个世界还真是有很多东西值得期待。”
言毕,丢下了一串笑声消失在我的视线中“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值得期待吗?”呆立的我喃喃自语,然后摇了摇头“现在唯一期待的就是那个离车不要太聪明了。”
鲁素的效率一向来都是高的,在和我会谈后不到一刻钟,骑着快马的使者就已经从兰帝诺维亚出发,在他们身上揣着一封信,上面写着:“兰帝诺维亚之国君,雅利科斯兰帝诺维亚御下身染重症,不久人世,我国上下深感悲痛。为延续兰帝诺维亚之血统,现拥立艾丽兹兰帝诺维亚御下为第七任国君”
至于伪造艾丽兹的血统却是异常轻松的事情,第一任国君凡尼塞克大公御下是出了名的风流人物,在兰帝诺维亚境内的私生子可以用大队来统计。编造一个近乎完美的血系图,流浪兵团里有的是能手,而呈献上来给各国使节观看的蓝本可以让人产生艾丽兹才是兰帝诺维亚真正的继承人的错觉。
另一边,由鲁素派遣的使者中相当一部分还带上数量不等的金币,其用途却不是来收买各国的官员,而是给各地的说书人、吟游诗人的。一时间,整个圣路突然传说起各个版本的凡尼塞克大公的风流韵事,其间还夹杂着某个不幸公主的哭诉,而这个公主的后代自然就是我们的艾丽兹御下。
在一片喧嚣声中,艾丽兹俨然成了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而在怀顿诺尔境内几个微弱的抗议声很快被贺喜的声浪给淹没。事后有人追查,那些抗议者多多少少和丑闻搭上了关系,罪证之确凿让人无可怀疑。自然,这里面到底由多少是德科斯的间谍所揭发的,就无从知晓了。
就这样,大部分国家的使节在后面的十几天里陆续到达,所携带的贺礼堆满了使节馆。
自从达成了一系列的和议后,兰帝诺维亚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北方的盗贼没有了关系。去年还被称呼为流浪贼的我们,现在已经顶上了义勇护卫军的亮眼光环。
不过在这个喜庆的气氛中,南方的局势越来越陷入了动荡不安的状态,很快,从捷艮沃尔传来了离车下达总动员令的消息。
“终于要来了呀。”撕碎了速报鸟传来的纸条,我张开了手,夏日的微风轻轻的将碎片卷起,吹向山冈下。高耸的木栅栏挡住了风的去路,纸片打在上面,然后转了几个圈,无力的飘落到地上,白色,在一片烂泥黑中分外显眼。但是很快,几双有力的大脚把它们踩进烂泥中,再也看不出什么。
沿着连绵的丘陵边缘,我下令树起了一道长长的栅栏,看上去并不是太结实,一般的重骑兵一冲,估计就会应声倒下;在栅栏的前面,是一排矮墙,再前面则堆放了无数被砍伐下来的古木,充当起缓冲,不过对于用两条脚跑路的地龙来,丝毫起不到作用。整个的布局并没有有太多的锋芒,就连常用的马刺也统统不用,常人看来,多半有点托大的感觉,不过我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
“大人,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就可以全部完工。”梅尔基奥尔走上了山冈,站在我身边后,用他那独特的冷静声音和我道。
我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灼热的阳光晒在我脸上,让我有种发烫的感觉,今天又是个大热天,也难为了下面劳作的士兵们,那一片烂泥中,多半混上了他们的汗水。“如果明天开战,我们可以动用多少兵力。”看了片刻后,我突然问道。
梅尔基奥尔思索了一下,然后做出了回答:“最多五千人,包括四百名弓箭手,和四十名火枪手。”
“敌人呢?”
“根据现有的情报,对方能动用的部队为九百名龙骑兵,和一千六百名奴隶骑兵。全部参战并无可能,估计到时候会有一千五百人到两千人和我们作战。不过,从现在看来,明天不可能发生战斗,敌人的进攻最早也要到后天。”
“是呀,不过再怎么说,这也不过是场小战斗,恐怕在大陆的战史上都留不下名字。”
“不过,一旦交锋的话,其惨烈应该可以留存史册。”梅尔基奥尔的眼睛一下暗淡下来,就算是冷静如他,当预感到接下来的是场什么战斗时,心情的波动也会反应在脸上。
“我们一定会胜利,而且是场大胜利。”我指着山下,颇为自信的说出这句话,风在这瞬间突然大了起来,吹拂着远处的林海,将沙沙的响音卷到了我的耳朵中。
“可能要下大雨。”梅尔基奥尔抬头望向天际,那边轻飘飘的浮着几朵白云。我抽*动了一下鼻子,似乎嗅到风中裹带的那一丝泥土的芬芳“看样子,今年不太可能干旱,秋天的时候应该有个好收成了。”嘴里含糊的说出不知道什么含义的话,我陷入了沉默,最快后天,就是命运的交战,不论胜败,我都应该去交代些什么。
“梅尔基奥尔,这里交给你了,我要回圣城一趟。”
“啊大人,这个时候”
“最早也要后天才能开战不是吗,在这之前,我还有点私事要处理下,这样就可以开开心心的上战场了。”露出了一丝笑容,我回答着梅尔基奥尔的疑问,一边召唤自己的战马。
梅尔基奥尔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后,还是道:“知道了,大人。”
跨上马后,我最后敬了一个军礼:“那么在我回来前,一切拜托了。”
“是,大人!”
先是卷过一阵大风,接着在天际边划出数道亮丽的光线“轰”的一声,夏日的闷雷击破了最后的屏障,黄豆大的雨点直落而下,敲打在瓦砾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原本昏暗的天色一下明亮起来,入目是白茫茫的一片。
马蹄溅起一片水花,骑着马,我直接冲进兰帝诺维亚的国君府,数名披着蓑衣的侍卫连忙上前,牵住了我的马。在大殿的门口,鲁素站在那里,一身青色的长衫,似乎等了很久。
翻身下马后,我大步走到鲁素的面前,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你还是来了呀。”鲁素笑着,似乎看透了我的心事。
我回笑了一下,然后道:“艾丽兹在哪里?”
“和我来吧。”鲁素挥了挥手,引着我走进了这座历代兰帝诺维亚国君居住的地方。
和其他圣国的王宫一样,这里也是金碧辉煌,天花板上都是图案,描绘着上神创造天地的历史,我虽然不懂绘画,不过从这些刻画细微的图案来看,无一不是大师级的作品。而长长的走廊边上,每隔着几米,就是一个华贵的大理石基座,上面摆着一些华丽的装饰品。不过这个多半是从城里商人借来充当门面的,原本的早就被卖掉充实国库去了。
“有点冷清呀。”不知道是雨水浸进了我的衣甲还是别的什么,我只感觉到有那么点寒冷,而走廊里空无一人,更是有阵阵阴风卷过。
鲁素笑了笑,道:“是呀,实在雇不起太多的人,不过这里也不过是给各国使节看看样子的,过两天就搬到热闹点的议事厅里去。怎么说这里也是死人呆过的地方,不太合适小孩子的成长。”
我点了点头,就在言语间,我们来到了一个房间前,从那装饰上金箔的门窗来看,我知道,艾丽兹就在里面。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里面站了几个使女,在看见我和鲁素后齐齐欠了一下身:“大人。”
“你们都下去吧。”鲁素挥了挥手,在使女们鱼贯而出后,我才看清楚了嘟着嘴坐在大床上的艾丽兹。说起来真的是很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夏亚大人和兰碧斯大人,对于他们的托付,我始终都没好好完成过。自从亚鲁法西尔的变乱后,小艾丽兹不是跟着我动奔西跑,就是被我托给这个人,那个人,几年了,真正看仔细她的时候几乎没有。
现在的艾丽兹比起去年又长高了一点,脸上的稚气还是没有褪去,只是在眉宇间加上了淡淡的忧愁,即便在一身名贵礼服的映衬下,看上去远没有以前那么活力四射。
我脱下头盔,捋了一下因雨水挡在眼前的散发,露出脸来,艾丽兹眨了眨眼,居然露出陌生的表情,身子不自禁的向后缩了缩。
心中难掩的悲哀,想不到我和她隔阂成这个样子,调整了自己的心情,尽量用平和的声音道:“艾丽兹,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法普呀。”
迟疑的看了看我,似乎在我脸上找寻遥远的痕迹,在片刻沉寂后,艾丽兹跳下床,飞扑到我的怀里,失声哭泣出来:“法普叔叔!”
身后传来了房门关上的轻响,鲁素早早退了出去,将私人的时间留给了我们。
“艾丽兹不哭,是叔叔不好,一直没来看你!”扶起艾丽兹,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我轻声安慰。
艾丽兹抽泣道:“法普叔叔,老爷爷再也看不见了,速叔叔和玛古拉叔叔也不来看我了,周围都是艾丽兹不认识的人,只有医师阿姨还来看看我,你们是不是都不要我了。”
心中充满了愧疚,长期的战争让我心都开始硬化起来,但是在这个九岁小女孩面前,我突然泛起一股柔意,一把把她抱到怀里,我低声道:“叔叔答应艾丽兹,以后一定常来看你。”
“真的吗?”艾丽兹抬起了头。
现在的我多半有点身不由己的感觉,这个承诺比起对兰碧斯将军或者夏尔克的并不见的容易,但是看着艾丽兹那张稚嫩的脸,我怎么也泛不起拒绝的理由来:“对,叔叔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艾丽兹破涕而笑,伸出了小手:“我们拉勾。”
“我们拉勾,在我法普有身之年,绝对要在艾丽兹的身边。”轻轻勾住她的小手指,我发出了自己的誓言。
“艾丽兹好高兴呀!”再次扑到我怀里,勾住我的脖子,艾丽兹发出了开心的笑声。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虽然不舍得,但是我知道这里不是我能久呆的地方,要完成对艾丽兹的承诺,我必须要面对和捷艮沃尔的战斗:“叔叔马上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的了,不能多陪陪艾丽兹了,等我做完,马上回来。”
“快吗?”艾丽兹抬起了头。
望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我咬了咬牙齿:“很快。”
艾丽兹的脸上顿时露出大人才有的释然:“好吧,艾丽兹等着叔叔。”
最后抚摩一下艾丽兹的脸,然后在她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我起身走出房间,并没有丝毫的停留,在门外的鲁素怔了怔,露出“怎么那么快”的表情。我并没有多言语,只是用眼神知会他代我多多照顾艾丽兹后,大步走向外面,这个时候,另一个人撞了进来。
“怎么是你!”
“是你这个大蜥蜴,你来干什么!”
米娜维亚拎着蓑衣,站在我面前,雨水顺着蓑衣滴落在地板上,发出“滴答”的轻响,一时间,走廊里的气氛异常的沉闷。对于这个公主,我也想过来看她一下,不过到最后,我也没有下这个决心,毕竟在我们之间,有太多的尴尬,自从艾尔法西尔的那些变故后,我们就很少面对面的站在一起。
“我马上要去反正在那之前来看看艾丽兹,你呢,你不是应该在议事厅里吗?这个时候怎么还乱跑出来!”我可不想再发生一次被劫持的事件,虽然在说完话,我就看见吐着舌头蹑手蹑脚退回去的四人众。
“雷雨天呀,你这种人怎么知道小孩子的感受!”虽然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不过从她的口气中还能听出对艾丽兹的关怀。
我张了张嘴巴,在看了一眼米娜维亚后,我向她点了点头:“多谢了,在我不在的时候,就有劳你多多照顾艾丽兹了。”
“又要去打仗了呀,你”似乎想到什么,米娜维亚并没有说下去,眼睛不自禁的飘向艾丽兹的房间。
我知道她顾忌什么,虽然有点奇怪这个疯婆子还有这么人性的一面,不过心里还是十分感激,最后向她点头致意后,我道:“没别的什么事,我先告辞了。”连忙迈开步伐,加速向外面走去。
“喂!”米娜维亚喝了我一声,我诧异转头后,只看见她把蓑衣递了上来“外面在下雨呀,你想生病的话可以不要这东西。”
我怔了怔,还是伸手把蓑衣接过:“谢谢。”
“还有,如果还想看见艾丽兹笑容的话,就好好保住自己的性命。如果死在战场上,我是不会为你流半滴眼泪的,但是我不想听见小孩子的哭声。”还是那副冰冷的模样,米娜维亚似乎在刻意回避我的视线。
“知道了,还有你也多保重。”不知道怎么就从我嘴巴里窜出这么句话。
米娜维亚的脸微红了一下,转身道:“管好你自己吧,我不用你操心。”然后疾步冲进了艾丽兹的房间,从里面立刻传来艾丽兹喜悦的叫声:“医师阿姨,你又来看我了呀!”
深吸了一口气,我披上了还残留着米娜维亚淡淡清香的蓑衣,然后大步流星般的走出,一头冲进外面的雨幕中。雨点打击在蓑衣上,发出“噼啪”的脆响,似乎在催促着我快点赶赴前线。
翻身跨上马后,我最后望了一眼这座寝宫,现在没有什么好挂念的了,好好和离车打一仗,然后击败他,有了和艾丽兹的约束,我怎么也不能输了呀。
“驾”抽打了一下战马,我离开了兰帝诺维亚,结束了这次短暂的会面,是时王历1354年6月18日,三天后,就是后世被称赞为“龙之较量”的“流浪兵团捷艮沃尔会战”以参加人数最少的会战留存在历史的宗卷中